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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她恨妳。」季陽面無表情說。

  「她有權利恨我。」點點頭,幼幼不辯解,承受。

  「妳為什麼總有本事讓對妳好的人恨妳?」

  一句話問得她啞口無言。

  為什麼她總有本事讓對她好的人恨她?是她做人失敗,或她的道德品格缺陷?她不曉得。琇玟姊老說,世界處處和她作對,她真想回她一句--世界也從未善待過她,一次都沒有。

  側眼,透過玻璃望眼屋外天空,漆黑的夜裡只有幾點星星,想起墾丁,想起牧場上並躺在屋頂的一雙身影。

  那次他剛從台北回來,七日不見,一見到幼幼,他迫不及待拉她到屋頂,說:「我真想念墾丁的星星。」

  幼幼說:「聽說每顆星星部有屬於它們的故事。」

  他說:「對,我來告訴妳一個。」

  他指指西方天際一顆閃爍不定,深邃眼眸望著她。

  「有一個叫作阿芙洛黛的女神,有天和她的愛子約洛斯在幼發拉底河邊散步,這時,碰到怪物提風的襲擊,在慌亂中,兩人化身為魚逃走,為了害怕彼此走失,阿芙洛黛將身上的絲帶繫在魚尾上。這是後來雙魚座的故事。」

  「我們躺在這裡,提風會不會突然跳出來襲擊我們?」幼幼突發一語。

  季陽想想,扯下領帶,把她和他的手綁在一起,告訴她:「這樣就不怕走失,不過我保證,即使妳走失,我也能把妳找到。」

  現在……他情願她走失,是吧?

  低頭苦笑。「對不起。」幼幼輕聲喃語。

  他聽見了,背脊一挺,刻意忽略,轉身,他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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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季陽安排下,琇玟轉到台北大型醫院就醫,一方面,他可以照顧琇玟;另一方面,他也能回公司工作。

  三個月下來,琇玟的復健工作進行得相當緩慢,慶幸的是,自從有季陽的時時相伴,她的情緒穩定許多,不但肯乖乖定時吃藥,也樂意和新的心理醫師溝通。

  這天下午,蘇媽媽從季陽替她購置的公寓裡過來,帶著親手做的飯菜,來和幼幼換班。季陽推琇玟到病房外面四處逛逛,她進病房時,只有幼幼在裡面。

  「琇玟呢?在做檢查?」蘇媽媽問。

  「不是,季陽剛來,推她去超商買東西。」幼幼答。

  琇玟迷上逛超商,每次去都要買一堆東西回來,季陽樂於寵她……寵?他一向擅長寵人,他不也說過要寵她一輩子?

  含一顆烏梅,酸瞇眼,她提醒自己,這才是專屬於她的滋味。

  「季陽是個好孩子,當年我還擔心兩家的家世,想他會不會看輕我們,唉,我真是小人之心。」蘇媽媽搖頭微笑。

  是啊!他們的和樂融融、他們的喜悅、他們在最快的時間回復以前,這是幼幼最想要的結局,怎能心含酸意?

  祝福是她最該專心的事情。點頭,她要祝福、要感激,感謝上帝聽到她的聲音,把琇玟姊該有的福氣歸還。

  「這幾天,我常想,若我們一開始就讓季陽知道琇玟姊的病情,說不定琇玟的病早好了。」幼幼說。

  「也許,但每次她想到季陽就大吵大鬧,哭喊著妳去告密,要破壞他們的感情。妳忘記妳放棄學校月考回家那次,她差點兒掐死妳?

  還有這次,她屋裡屋外找不到妳,又喊又叫,認定妳跑去告訴季陽她發瘋,我攔不了她,幸好護士小姐進門替她打鎮定劑。我以為打完鎮定劑,她睡一覺醒來,就會沒事情,哪知道她去偷清潔工的洗廁劑……妳說在這種情況下,誰敢把真相說出去?」

  蘇媽媽歎氣,千金難買早知道,早知道季陽是這種有責任的男子,她們怎會繞過一大段冤枉路。

  「不管怎樣,事過境遷,我有信心琇玟姊會痊癒。」

  而她,任務完成……

  「幼幼,妳怎麼啦?」蘇媽媽揉揉她緊皺眉心。

  「我沒事,我很開心,這些年的辛苦總算過去。」

  「妳是好孩子,蘇媽媽全知道……這些年多虧妳,要不是妳……」

  「蘇媽媽,不要說這些,那是我該做的,始作俑者是誰,我們心知肚明。」

  「妳不需要為他的行為背負一輩子罪。」

  「我但願不需要,可惜我是他女兒,這個事實,我一輩子都躲不掉。」

  琇玟姊的苦難過去,她的苦難降臨,人生很公平,它給每個人生命製造高潮低潮,她的幸福享盡,遺憾正式入侵,看來,她要準備更多更多桔子,以防萬一。

  「幼幼……」

  蘇媽媽想說些什麼,但病房門被打開,季陽推著滿臉笑容的琇玟進來。

  看見幼幼,他把臉撇開。

  三個月了,他不對她說話,開口,頂多是諷刺;他不看她,望她,頂多是冷眼輕鄙。拉拉唇角,她裝作不在意。

  琇玟把一束新鮮向日葵送到幼幼面前,向日葵……曾經他為她種下一畝花田……寵她的男人別過身,遺憾的滋味比桔子更酸澀。

  琇玟在紙上寫下字句,遞到幼幼面前--

  幼幼,季陽送我的花美不美?

  幼幼點點頭,微笑,她在心中低語--謝謝你為我種下的兩分葵花田。

  「它和妳一樣美麗,知道嗎?向日葵之所以美,並不因為它的花色鮮艷,它美在永遠追逐太陽,不放棄光明希望。妳不可以放棄希望哦!未來妳的身邊有一顆太陽,在他身旁,妳只有光亮沒有陰影,只有幸福沒有痛苦。」幼幼說。

  琇玟點頭,她的幸福來自季陽,她深信。

  幼幼的話勾出季陽一段記憶--屬於他和她的記憶。

  那年七夕,他帶她到花店挑選鮮花,送給她作為情人節禮物,幼幼要了一把向日葵,綁成火炬,她說那是奧運聖火,他向她解釋向日葵的美麗。

  回憶侵襲,季陽皺起濃眉,撇開記憶。

  這算什麼?故作大方?在她掠奪不成之後。

  季陽找盡借口恨她,那是因為,每每夜深人靜,他發現在她的種種過分之後,他仍無法將她的影子排除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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