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動人的話,一般女孩子聞之,相信再大的怒氣也能消去,但,范凝素卻一把揮開了他持花的手,
「徐先生,你找錯對象了,我不是你這種公子哥兒可以玩弄的對象。」她更加激憤地喊道。
看著地上的花束,徐中曦嘴角的笑容慢慢隱去。他輕悄地靠近范凝素,黝黑的瞳孔散發出一種深沉的光芒,突然,他伸手搶去她手上的托盤,用力將之丟向桌子;隨即,再將反應不及的她一把拉進包廂中,將她壓在門上——
「你憑什麼認為我只是玩弄你?或許我徐中曦在外聲名狼籍,但,誰也不能否認我對每一段感情認真的程度。」他以慍怒的語氣道。
「那是你的事!」看著他那雙微怒的眼睛,她心中緩緩升起的恐懼就像桌面上、那道自歪斜壺嘴中汨汨流出的水,不斷地向外擴張。
「如果我執意讓它變成你的事,你肯接受嗎?」望著她,徐中曦眼中的怒意慢慢消退,換上一種探索的凝視。
不知怎麼搞的,他那雙探索的眼睛竟比他微怒的模樣更令她恐懼,當下,無來由的一股軟弱讓她想逃,但,還未行動,卻被他洞悉般壓得更緊。
「我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你,但……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他霸道地攫住她的眼睛,想軟化她眼中的防衛與倔強。
這句話,以往她不知聽多少男人說過,但從沒有像這一刻,讓她如此悸動。這從未有過的感覺讓她的心浮起一種無助,幾乎要刺破她的偽裝。
「求求你,讓我走!」
「除非你願意接受我,否則,我會一直糾纏著你,直到你接受為止。」無視於她眼中的無助,徐中曦搖了搖頭。
他不羈的眼眸彷彿有著無比的魔力,逼得人幾乎要棄守底線。還好,汨汨的水聲提醒了她殘存的理智……
不!他惡意的屈辱不該這麼輕易被原諒;她也不相信眼前這聲名狼籍的浪子會有真心……思及此,她背脊挺直了,她眼中的無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多年來在社會中所歷練出來的韌性。
只見她仰起頭,冷冷地望著他道;「我說過,我不是你可以玩弄的對象,對於你們那種有錢人愛玩的愛情遊戲,我玩不起,也沒興趣玩!」
這樣的反應顯然令他一怔,因為,他以為她就要投降在他強勢的溫柔下……
突然間,他笑了,笑得有些莫測高深。
從沒有女孩讓他約過三次以上而沒成功的,這范凝素算破了他的例,看來,紹堅的話並不誇張,她的確比一般的女孩難纏。
漸漸地,他收起了笑,正色地道:「原來你自始至終都認為我沒誠意,看來,我在外頭的聲名似乎真的不太好。」他自嘲地勾了下嘴角。「不過,相信我,我會向你證明一切的。」說完,他輕輕地放開了她。
似乎不相信他就這麼輕易放開她似的,范凝素眼中反倒盛滿高度的防備與警戒。
見狀,徐中曦的笑容再度湧現,他回過身,將桌上的水壺扶正,接著,盤腿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的肚子餓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請你幫我送點東西上來?」他神情輕鬆地道。
這突然轉變的話題讓范凝素眉頭深鎖,懷疑地瞅了他一會兒後,她未應聲也未作任何表示地默默退出了包廂。
???
天剛亮,沉寂的都市又漸漸活絡起來。如同往常,范凝素六點半就起床,簡單漱洗之後,開始為母親張羅早餐。
由於母親身上的癌細胞已擴散到食道,在難以吞嚥的情況下,只能吸取一些流質食物,是以,每天一大早,她就起床幫母親熬粥,等涼了之後,再親自餵食。
對於這種日復一日的忙碌,她從未怨歎。她從不怪命,也不怨上天的不公,她只知道她要撐起這個家,她不能棄自己的親人不顧;也或許,就是這種信念支撐著她,讓她未被這混濁的社會吞噬。
熬好粥,她先盛起一碗,等待稍涼的當兒,她自浴室捧來一盆熱水,幫母親擦拭身體。
每當望著形容枯槁的母親,她的心就泛起一陣酸楚。曾經,母親是那麼地氣質出眾,一雙眼睛是那麼地明亮動人,而今,那風姿綽約的身影早已被生活壓力,和病魔侵蝕的一點不剩,只留下一具枯槁的軀殼;那雙曾經明亮的眼睛,早已沒有了生氣,只留下對生命的木然與絕望。
熟練地替母親翻身擦背,為了緩和心中一波波湧入的酸楚,她總不斷地和母親說著話,藉著口部的開闔來轉移那種想哭的衝動。
「媽,餓不餓?我替你熬了干貝粥,很香的喔!你等我一下,我去弄一碗來餵你。」替母親換上乾淨的衣服之後,她趴在床邊,像哄小孩般說完話之後,打算端起髒水,到浴室倒掉。
但,才起身,母親骨瘦如柴的手卻抓住了她,「小……素……」
「嗯——」她自然地回過頭,卻意外地看到母親滴落在頰上的淚珠。她一驚,立即回到母親眼前,緊張地問道:「媽,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范母困難地轉動頸骨、緩緩地搖了搖頭,頰上的淚一點一滴地落了下來。她激動地緊抓住女兒的手,發出一道虛弱、不清不楚的聲音道:「媽……對……對不起……你。」
母親突然的話語將她好不容易隱藏的酸楚又勾了上來,但她仍強作堅強地道:「媽,你別這麼說……」她安慰著母親,同時,也極力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望著日漸消瘦的女兒,范母抬起微顫的手輕撫著愛女的臉頰,心痛與不捨的淚水開始成串落下。
「小……素,求你……讓媽……早點解脫……好……不好?如果……我……死了,就不……會再拖累……你們姐……弟倆了……」她用乾癟的手輕撫著女兒的面頰,像是說著與自己不相關的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