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裘,你帶那個大包包是來探病,準備送我的禮物嗎?」莫可指著她腳邊一個大皮箱問。「唉呀!不用那麼客氣,人來就好,還送禮多見外?」
「這是我準備出國的行李,裡面的東西沒有一樣有你的份。」珍裘冷冷地駁回去,懶得跟她扯。
「出國?你要去哪裡?」
「看不到毛家,以及你們王家人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她直率地應了一句,從不考慮這話會不會傷到人。
其實以珍裘冷淡、出世的態度,本來就不喜歡與人有太多交集,她喜歡獨來獨往、自由自在的感覺,身旁牽絆著一堆親朋好友,本就與她個性不合,趁著這時候,甩開一切,再到世界各地去流浪一番,正合她意。
「是嗎?那你去玩,到每一個地方要記得寄明信片給我喔!打勾勾。」朝她伸出一隻青蔥玉指,渾然不覺她的直言直語有什麼不對。
向來她看人就只看心,珍裘其實是個熱情至性的好人,只是她冷淡慣了,老愛四處飄泊,討厭麻煩,這是她的性情,她無置喙的餘地,既然交了她這個朋友,就要接納真實的她。
「拜託!你幾歲了,還玩這種把戲?」珍裘皺著眉頭抱怨,卻仍伸出手指與她相勾打印。她可以不甩任何人,但對於莫可,很奇怪,她吃定她了。
「三十。」莫可一本正經地回答她。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低呼:「唉呀!你要出國了,那誰來當我和世美的婚禮見證人?」
「你的親戚朋友多得是,還怕找不到人?」
「可是世美說今天就要去公證了,時間那麼緊迫,叫我們臨時去哪找人?」
「早延期了!你現在躺在床上,難道叫法官來醫院幫你們證婚?」
「真的嗎?」莫可興奮地問,看到珍裘疑惑地點頭,更加開心叫道。「太好了。」
「看你這模樣,好像很不想結婚似的?莫可,怎麼搞的,你變心不喜歡毛世美了嗎?」
「不是啦!」她吐吐小舌。「我怕世美是因為責任才娶我,那太委屈他了,我也不愛這種完全依靠他的『責任婚姻』,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有時間可以讓我瞭解世美,融入他的生活,可以和他立在平等的地位上,相扶相持、共同合作,度過往後每一個日子。」
「是這樣嗎?」珍裘冷漠的大眼裡閃著不解。她一直是知道她的心願的,但從不明白這般堅持有何好處?她也不知道這樣的夫妻要如何相處?
她的母親是父親的情婦,從小媽媽就告誡她,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在有得挖的時候,就要盡量挖一些金錢來防身,以免將來年老色衰後,被男人拋在一旁,無以維生。
男人裡是不是有好東西?這點觀念在看過她姊夫、大哥後,已做了些微調整。只是對於感情,在自幼耳濡目染下,冷感依舊。而且隨著年齡增長,更覺得會令人失常的「戀愛」是一種無聊又麻煩的東西,她這輩子最不耐煩去碰的就是那回事。
莫可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沉迷呢?令人費解。而更讓她疑惑的是,她堅持在婚前要彼此瞭解透徹、並做好一切準備的慎重態度。
「你說的『平等地位』不能在婚後經營嗎?」在珍裘的想法裡,時間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去做、用不用心?
莫可給她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轟得呆住了。「婚後經營?」這點她從沒想過。
可行嗎?好像也有人說過,一個美滿的婚姻,不在於婚前愛得轟轟烈烈,而是在婚後要費心經營。
現今的離婚率會節節上升就是因為大家都把心用在談戀愛上了,結婚,反而把心丟了,只一味昏昏庸庸地過生活,不再注意是否該用心維繫婚姻。
她是否也犯了同樣的過錯?只想著如何在婚前做到最好,以為如此,便能像所有童話故事裡寫的——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卻忽略了其實最需要用心的反而是結婚後的日子,她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要做什麼樣的努力?
若真是如此,答應世美的求婚也未嘗不好,她一直知道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必然會對他的妻子加倍疼惜,到時,她再來和他共同協商、經營出一個美滿的家庭,當然不是問題。老天!如今一想,他們昨天那一架吵得可真冤,他與她都鑽進牛角尖了。而珍裘一句話如當頭棒喝,令她恍然大悟。
呵!她忍不住失笑。「謝謝你,珍裘,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啊?」珍裘訝異地瞪大雙眼,她有幫了她什麼嗎?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豁然開朗後的莫可笑得可開心了。
「是嗎?」珍裘搖搖頭。算了,王莫可的人來瘋也不是頭一次發作,她不想費事去猜測她話裡的意思,而且她的班機時間也到了,還得留半個小時飛車趕去機場呢!
「我要走了,再見。」她提起皮箱,瀟灑地揮揮手,逕自往外走。
「再見,要記得寄明信片給我喔!」莫可在身後提醒。
「知道了。」砰!她用力關上門,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真酷。」莫可在後頭偷偷扮個鬼臉,雖然珍裘是個如此特別的人種,但她還是好喜歡她。她興沖沖地掀開棉被站起來,四處找衣服穿,奇怪!感冒發燒暈倒,要脫光治療嗎?沒道理啊!除非……
噢!上帝,她的頭頂突然冒出陣陣白煙,臉頰燙得冒出火來,趕忙一溜煙鑽進被窩裡。
怎麼辦?昨天那場春夢,根本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而且如果她最後殘留在記憶裡的印象沒有錯的話,昨天,是她勾引他的。
明明拒絕了他的求婚,卻又與他上床。世美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誤認為她是個淫蕩的女人,哇——完蛋了!
「小笨蛋,你想悶死啊!」世美提著兩盒便當,啼笑皆非地望著床上那一堆高高聳起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