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從早忙到晚,先是參加法院的聽證會,變態搶劫狂——約翰,已經被定罪,巴黎市長因為世善的義行還親自頒了個獎給他。
接著從全國各地如雪片般飛來的藝術座談會邀請函,他更是來者不拒,展現了超人一般的工作能力與事業野心。
日子像平常一樣地過著。
可是所有認識世善的人都知道,他變了!原本愛笑的嘴,整日抿成一條直線,閃閃發亮的瞳眸,好似兩潭死水。他只剩一具行屍走肉了。
最後,克林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客廳堵住行色匆匆的世善。「你還不回家參加世宇大姊的婚禮嗎?離她訂婚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
既然友情沒辦法幫助世善度過難關,克林希望家人間的親情可以起點作用。
「多管閒事!」世善連理都不理他,轉身想走。
「世善?」
「我還有事要忙,別跟著我。」他走到大門口卻被沙蔓擋住。她手上拿了兩隻皮箱,正是他的行李。
「我幫你買好了機票,你今天就回家。」沙蔓和克林的想法是一樣的。如果再不想辦法救救世善,他一定會死的。
「我還有事,不想回去。」世善很粗魯地搶下沙蔓手上的皮箱,將它們提回「籐之館」。
打開房門,愛菲亞正端坐在房裡等他。「你堅持不肯走,是不是想著玫瑰或許會回來?」
「誰是玫瑰?我根本不認識她!」世善譏諷地扯高一邊嘴角,將行李丟進壁櫥裡,轉身又想離去。
「想不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得玫瑰跨越時空來到『玫瑰小屋』?」愛菲亞徐徐開口。
世善疾行中的身子驀然一僵,隨即他一字一頓,硬擠出一句話。「與—我—無—關!」
愛菲亞深歎口氣。「是你深沉又悲哀的思念,將她牽引到這裡來的。」
世善的腳步踉蹌了下,他得咬緊牙根,才不致於讓淚水滑出眼眶。
果然可笑!兩個應著悲劇結果而相遇的人,命運卻是如此諷刺地糾纏在一起。
「可悲的是玫瑰回到一七九三後,就會忘記曾在『玫瑰小屋』裡發生的一切事情,她會如期假扮瑪麗王后,可是你的思念又會將她引到這裡,瑪麗王后的逃亡計劃失敗,玫瑰從此被困在這裡,等待有一天與重生的你再次相遇,然後相戀、分離、預約來生;再相戀、分離、預約來生,直到……」
「直到永遠,是嗎?」世善的淚水緩緩滑落臉龐,露出一抹茫然的笑容。「真是可笑!我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永恆』,想不到,原來我早已糾纏於『永恆』之中卻不自知。」
「不一定是永恆!」愛菲亞走到世善面前,嚴肅地看著他。「如果你和玫瑰,其中一人有勇氣扭轉命運,錯誤是可以被彌補。」
「是嗎?」世善回答得有氣無力。
愛菲亞的眼眸依然如第一次所見,發出燦爛如翡翠般的綠光,神秘似貓。她是真的有預知能力,能看透過去、未來,她的話絕對可信,可是……
他實在是太累、太累了;累得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任何人。只想讓腦子回復成一片空白,令身體沉淪至無邊幻夢。
「世善,山與山不會相逢,千百年來,它們只是站在那裡互相對望。但人與人不同,當『緣份』到來的時候,你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的。」她拍拍他的肩膀。「三天後,你有一個機會扭轉命運,你考慮看看。」她轉身走出「籐之館」。
「愛菲亞,」世善叫住她。「你認為兩個人……真的有可能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嗎?」
「你何不問問你大姊或克林和沙蔓?」
「可是……」
「這種事不正是每個人都在嘗試的嗎?不試試怎麼知道?」
愛菲亞走出去,順便帶上房門。留下世善一個人關在「籐之館」裡,該是他好好想一想的時候了。
愛菲亞叫他問大姊、克林和沙蔓?
世善抬頭透過落地窗,看見花園裡克林和沙蔓正相依相偎在一起。他想起他和玫瑰在一起的情形。她的溫柔面貌立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他拿起電話,撥了台灣家裡的號碼。
「喂,你好,我是毛世宇,請問找誰?」
大姊的聲音聽起來好像真的很幸福的樣子。
「喂?」
大姊對於難料的未來,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嗎?她怎麼能如此放心地將自己交給另一個完全沒有關係的人?
「是誰啊?」
這是另一個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大概是他未來的姊夫吧?
「不知道。」
世善幾乎忍俊不住失笑,大姊居然會用如此溫柔的語調說話。
他掛斷電話,從頭到尾沒問大姊一句話,可是大姊的心意已經在聲音裡充分表現出來了。
他躺回床上,張大眼睛瞪著天花板,回想和玫瑰相遇的一切,一幕一幕,有悲、有喜、有苦、有樂,全是他人生中最寶貴的一部分。
*9 *9 *9
三天後,世善再次打電話給大姊,為了不能參加她的訂婚典禮而道歉。
然後,他走出「籐之館」去找愛菲亞。「我要扭轉命運。」他的語氣裡充滿堅定。
愛菲亞看著他,世善真的變了,成熟了、也穩重了,不再是那個任性、彆扭的大孩子。戀愛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愛菲亞很高興。「跟我來。」
她領他走上閣樓,正中央架著一個有一人合抱那麼大的水晶球,球體裡環繞著滾滾不散的紫色煙霧。「走進去。」
「啊?」人怎麼可能走進水晶球裡?世善疑惑地睨了愛菲亞一眼,她沒有秀逗吧?
愛菲亞神秘一笑,伸手往世善背後一推,沒有預警的,他只感到一陣頭暈,再次清醒時……
*9 *9 *9
一七九三年,法國某一天夜裡……
ROSE坐在馬車裡,塔樓就在前面了,今夜只要她順利和王后陛下互換了身份任務就完成了。
想到這裡,她稍微放了一下心,隨即一直糾纏在她夢裡那個即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