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離你初次跟她見面有多久了?」雷蒙問。
「將近十二年。」
雷蒙翻個白眼。「天啊,你認為她在這段時間裡一點改變也沒有?一點也沒有學會適合身份的言行舉止?她現在極可能會懇求你原諒她當初惹你討厭的行為。對了,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惹你討厭?」
「當時她六歲,我十三歲;她或許不清楚我是她的什麼人,我卻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想認識她而去找她,結果在登博堡的鷹棚找到她和兩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在一起。她在炫耀一隻獵鷹,聲稱牠是她的,甚至把牠弄上手臂。天啊,那只獵鷹幾乎跟她一樣大。」
敘述著往事,與未婚妻初次見面的情景清晰地浮上他的腦海。她全身髒兮兮,好像在泥地上打過滾一樣。她沒有穿合乎她身份的服裝,而是像身旁那些男孩一樣綁著綁腿和穿著及膝的粗布外衣,露出一雙與她嬌小個子不相稱的長腿。
無法分辨哪一個是她使他傷透腦筋。他在打聽她的下落時就得知她的穿著怪癖。登博堡堡民認為領主的女兒自願穿成那樣跑來跑去是件很好笑的事。有些農奴會讓他們的女兒穿男生的衣服,但那完全是因為家裡買不起女生的衣服。但怎麼會有淑女自願打扮成男生的模樣?她就是。褐色的長髮束在腦後,再加上滿臉的泥污,沃夫永遠也猜不出哪一個是她。
有人叫她的名字時,沃夫才明白手臂上停著獵鷹的那個孩子是她。那只獵鷹連頭罩都沒有戴,他的第一個念頭是保護她。她不可能明白獵鷹有多麼危險。照理說,年紀那麼小的孩子是不准靠近獵鷹的。她一定是趁馴鷹師不在時偷溜進來的。
接著他聽到她對她年幼可欺的同伴吹噓說:「牠現在是我的了。牠只讓我餵牠。」
她的?沃夫忍不住哼了一聲。他的哼聲引起她的注意,但年幼的她只是出於好奇,而不明白他無異是在罵她騙人。
「你是什麼人?」她問。
「我是妳長大後要嫁的人。」
他不明白那句話是哪裡得罪了她,他只不過是實話實說,她卻大發雷霆,淺綠的眼眸充滿金黃的怒火。
「她勃然大怒,說我是騙子,又用一大堆髒話罵我。」他告訴雷蒙。「然後命令我,命令我離開她的視線。」
雷蒙忍不住笑了出來。「天啊,那麼小的孩子就會說那些話?」
「那麼小的惡魔。」沃夫回答。「當我沒有離開時,其實我是驚訝得無法動彈,她瞇起眼睛,微微抬起手臂叫那只獵鷹朝我直撲而來。我舉起手阻擋,不料那樣反而讓牠咬住我的頭兩個指節不放。」
雷蒙輕輕吹聲口哨。「沒有手指斷掉算你走運。」
「等我好不容易把牠甩到牆上去時,皮已經被咬掉一大塊而留下疤痕。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弄死牠,但那個小惡魔顯然認為我有,因為她立刻對我展開攻擊。她的小拳頭原本傷不了我,你知道我的個頭在我那個年紀算是高大的,而她只到我的腰部,但她用牙齒咬我,就在我痛得大叫時,她一拳擊中我的要害,使我跪了下來。」
雷蒙咧嘴而笑。「這個嘛,我知道你在那之後在床上都很令女人滿意,所以我敢說你傷得並不嚴重。」
沃夫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一點也不好笑,哥哥。我痛得要命,她還在對我拳打腳踢。由於那時我的高度跟她相等,所以她的拳頭像雨點般落在我的頭上。我的眼睛差點被她挖出來。她在我臉上留下無數抓痕。」
他不願承認實際情況比他透露的還慘。鼠蹊部挨的那一拳使他痛得發抖,手上的傷口又流血不止。她的動作快得出奇,他根本無法阻止她的攻擊,因為他一抓住她就被她掙脫。
他應該往她頭上打一巴掌的,但他從來沒有打過年紀或個頭比他小的孩子,更不用說是女生了。但不願傷害她反而使他自己傷得更重。最後他不得不把她用力推開,好讓他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落荒而逃。
幸好他在那之後沒有再跟她見面。他沒有讓父親知道他受傷,而是找借口回到養父家。他從七歲起就被寄養在費亞德勳爵府裡,在那裡結識同被送去接受騎士訓練的哥哥雷蒙。每次柯奈傑帶著家人到雪佛堡作客,沃夫都會事先開溜。他也沒有再隨父親前往登博堡過。
「你想必明白她現在不會是以前那樣。」雷蒙說。「一定會有人管束她,教她如何作個端莊的淑女。」
「我知道。她不會再對我拳打腳踢,她不敢。但你要怎麼教一個天生潑辣的姑娘不要潑辣?」
「用甜言蜜語和不給她潑辣的理由?」
沃夫哼地一聲說:「我的意思不是由我,而是由別人來管教她。我相信她現在看起來會像個淑女,但我擔心那只是潑婦打扮成淑女的模樣。如果她敢再對我瞇起她那對貓似的綠眸──」
「你會怎樣?」
沃夫歎口氣。「但願我知道就好了。」
第二章
「如果我沒有記錯,登博堡就在遠方的那座山丘後面。我們應該在一個小時內就可以抵達。」沃夫打量著週遭說。「事實上,穿越森林可以節省不少時間,因為道路在轉向登博堡之前有點迂迴曲折。」
那條穿越森林的小徑無疑是人們常走的快捷方式。到了這個時節,樹上已經沒剩幾片葉子能夠擋住視線,所以樹林雖然濃密,另一邊的草地和更遠處的村莊卻清晰可見。
「逃避了將近十二年,現在卻突然急於抵達那裡。」雷蒙揶揄道。
「急於烤火取暖罷了。」沃夫回嘴,狠狠瞪哥哥一眼。
雷蒙不理會弟弟的瞪視,但衷心同意有火可以取暖會令人感激。天空雖然晴朗,氣溫卻比早晨低了許多。他們都需要烤火取暖,或是一點運動。
「我們繼續走大路,但最後幾里路用跑的如何?」雷蒙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