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靴子的腳,一路跳跳跳,「好期待喔。」
「妳是很久沒走出台北了?」
「對。」還在跳。
「多久?半年?」
他原本只是想逗弄她,沒想到她給了他一個更勁爆的答案。
「快一年。」
不、會、吧--快一年耶,她怎麼活的啊?台北到處都是人跟高樓,他光想就覺得悶。
「我上次走出台北是回宜蘭老家,不過那次幾乎都在家裡等親戚來看,也沒去哪裡。」小臉上一片認真,「所以雖然今天的天氣不好,但我還是覺得很高興,因為終於有機會出來走走了。」
因為這樣的關係,小小的花卉博覽會變成了她的樂園。
一路拿著數字相機猛拍狂拍,有些明明什麼也沒開出來,她也拍得很高興,理由也很簡單,先拍再講,不喜歡再刪掉就好了。
走到咖啡亭,她跑去買了兩杯咖啡跟兩份餅乾。
他喝了一口,忍不住皺起眉。
「很難喝啊?」
「妳試試看。」
她喝了一口,「哇。」
表情說明一切--對一般人來說,也許是好喝的,但是對於喝慣濃咖啡的人而言,這實在太淡。
「沒關係啦。」捧著杯子,石湛蘅輕輕笑起來,「反正也不可能有個東西真的符合每個人的口味與需要,而且我們是來看花的,花好看就好,咖啡啊,就算了,堂堂大男人,幹麼跟一杯咖啡生氣?」
冤枉啊,「我沒有在生氣。」
「那笑一個?」
扯開笑容的同時,程捷發現了某個不對勁的地方。兩人角色顛倒了吧?
正常來說,應該是女生使小性子,男生安慰與輕哄啊,怎麼他們會剛好相反過來,「笑一個」這根本就是花花大少的語氣。
正想問,口袋的手機響了。
他也沒有避開,就在她面前接起電話,「喂。」
「我啦。」汪千妤的聲音。
程捷直接的反應就是工作上有問題,「怎麼了?」
「我……只是想說,我今天五點就下班了,你今天又休假……可以的話,要不要出來看電影?」
「我人不在台北。」
「那……你在哪?」
「彰化。」
電話那頭傳來明顯的失望,「那好吧,我掛電話了。」
對於小妤最近越來越主動的邀約,他已經有點不知所措,他不想給她幻想的空間,但也不希望讓她難堪,畢竟是同事,以後還要相處,只可惜她似乎不懂他溫和拒絕的意思,一味往前,總是讓他為難。
程捷將手機折蓋住,然後接到一個促狹的笑意,「很受歡迎嘛。」
「朋友的妹妹而已。」
「不喜歡,但又不想傷害她的自尊對不對?」
那是他第一次發現跟一個寫故事的人出遊有多麼的危險,因為寫故事,瞭解故事,所以,她很會猜。
「你拒絕她有沒有五次?」
「超過了。」
「所以你的方法沒效嘛。我告訴你,固執的女生就已經很可怕了,要是身邊有那種不看情形亂鼓勵的白目朋友,就更危險。」然後,她壓低聲音靠過去,「萬一非常不幸的,還有人跟她競爭,那我想……」她沒說完,但臉上卻透著同情。
程捷懂那意思。
事實上他不得不承認,她猜得很準。
小妤的確有點固執,小桃與小光也的確一直在鼓勵她說一些「只要努力付出,程捷一定會被感動」、「妳已經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沒有人比妳更瞭解他」之類的話,然後,朱心薇對他的曖昧也未曾間斷。
「妳這麼懂愛情,談起戀愛一定比平常人順利吧?」
「我才不懂呢。」
「妳剛剛猜得很準。」
「怎麼說啊……這麼說好了,我知道有的男生會喜歡交很多女朋友,但是,我不瞭解他們為什麼要交這麼多的女朋友,或者說,我知道他們交很多女朋友是為了炫耀,但不懂這有什麼好炫耀的。」
「妳講話有矛盾。」
她也不否認,大方的點頭,「大概吧。」
那樣坦然的表情,讓程捷覺得好舒服。
她真的是一個很簡單的女生。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許就像她自己講的,因為沒有什麼朋友,所以也沒有機會被污染。
講到這個,她還會自嘲說:「就是一個呆。」
可是程捷卻不這麼覺得。
與其說呆,還不如說懶。對很多事情,她都抱持著遙遠距離的一種觀望,當個身外人的感覺,看看笑笑就算,不會進去蹚渾水,就像現在,她談論他的事情笑歸笑,距離還是遠遠的。
聊一聊,喝完咖啡,然後她又將注意力轉到花卉上。
一大片一大片五彩繽紛的花田,看得她滿臉笑。
笑臉雖然可愛,但程捷難免有點沮喪,因為看得出來,她對於剛剛的電話完全不在意,換個說法就是,她對他這個人完全不在意。
算了,還是順其自然。
小妤的示好對他而言是一種壓力,因為深受其苦,所以他不希望自己也成為她的壓力。
感情雖然要努力,不過,不能是壓力。
他知道石湛蘅無心愛情,也告訴自己要慢慢來,他以為她的漫不經心已經是考驗的最大值,但沒想到,真正打擊他的事情還在後面--因為就在他覺得兩人的距離應該算正在拉近的時候,她一聲不吭的跑到美國去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西雅圖的冬天,又濕又冷的日子。
雪大得難以想像,就算N度在「最適合居住的城市」中奪得首選,但仍然無法抵擋低溫的威力,冰花像是有人從天上倒下來那樣,嘩啦啦的墜落,而剛落地的石湛蘅就這樣看著雪越來越多,越積越高。
拖著行李步出機場,不用刻意呵氣,光是呼吸就足以散起一陣白煙。
離開機場的公車上,她不斷的想著石碩臣看到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會被嚇到吧?
被嚇到也沒辦法,自從下了決定到現在,他們從來沒有在MSN上碰到過,而她每次都想著「有碰到再說好了」,就這樣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因為老遇不到,她後來也懶得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