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她聽到了微弱的喘息,悅耳的鳥鳴……這就足夠了!
水娃興奮地收功站好,四下看看無異狀,於是施展「乳雁戲水」翻上牆頭。
哇,牆那頭果真是個院子!院內花團錦簇,美麗安寧,撲鼻儘是梅樹特有的清香。
她小心地察看院內,確定無人後,一個「飛雁掠波」,輕巧地站在院中,並立即感覺到一道強烈的目光自身後射來。
轉身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梅樹下,是張鋪設了梅花錦被的花榻,花榻上躺著一個面色蠟黃,雙頰凹陷的老人。此刻老人注視著她的目光似質疑,似生氣,更多的是好奇。
當一道紅色浮光掠過牆頭時,老人就注意到了這個擅闖梅院的女子。看得出她年紀很輕,長相十分秀美,黛眉略帶野氣,秀目含威,臉上不施脂粉,櫻唇不點而紅。只是不知她來者為何?
「大叔,對不起,未經許可私闖入……啊,『神佛手』!您中了『神佛手』?」水娃原本道歉著走向床榻,卻在看到老人異樣的膚色時,愀然變色。
而聽她點破病症,老人的瞳仁霎時放大,滿是驚駭。
水娃兩位半人半仙的師傅給她講過許多天下奇聞軼事,天資聰慧的她凡事一聽就能記住。加上她奇異的體質,師傅們更是讓她對天下毒物多有涉獵,是以她一見到大叔的膚色就說出了淵源。
「神佛手」是一種生長於烏達國薩科沁草原的植物,它看起來跟平常的雜草一樣普通,而且這植物本身並不帶毒,但是如果把它和渚湔國盛產的霧茶同時服用,則奇毒無比,而且天下無藥可解。
突然身後一道勁風襲來,水娃曲腿斜飄丈許,回頭一看,是個相貌奇醜,紅鼻疤面,個高體壯,身著藍布短衫的中年漢子。從他發掌無聲,收功無形來看,此人功力不弱,不過應該不是歹毒之人,不然的話,必對自己窮追不捨,欲置於死地而後快。
「妳是什麼人?為何識得此毒?」那人說話聲不大,但低沉的聲音渾厚清晰。
「這位大叔,你怎麼可以不問是非,出手就打呢?」水娃仰頭看著這個巨人不滿地說:「而且你也沒有告訴我你是誰,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妳……」巨人無語,心裡卻納悶:世上除了極少數親近的人外,平日裡見著他的人無不驚恐地四下逃竄,即使有膽大的敢從他身側走過,也無人敢直視他的眼睛,可眼前這個漂亮女娃不僅見到他時沒有嫌棄鄙夷的樣子,居然還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姓常名林。請問姑娘貴姓?」常林耿直,知道自己有錯,便先介紹自己,再問對方。誰知小丫頭卻耍賴不領情。
「姑娘我不是大丈夫,故既無名也無姓,還望常大叔原諒。」
她的回答既掩飾了身份,又沒有說謊,本來她就無姓無名--「水娃」是師傅們從鷹嘴裡「撿」到她時,見她渾身是水,便給此名。
「那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妳怎麼識得這種毒?」這女娃的一聲「常大叔」,讓常林隱忍脾氣又問。
「不可以。」她當然不能隨便對陌生人說,何況還會扯出師傅來。
「妳……哈哈哈!」常林臉上陰晴不定,稍頃卻爆出大笑,對水娃說:「妳是個可愛的娃娃,好了,我不為難妳,妳走吧!以後不要再到這裡來,也不許對任何人提起這裡!」
「謝謝常叔。」水娃指指榻上的老人。「這位大叔是你什麼人?」
「是我家主人。」常林臉上再無笑容。他為主子蓋好花被,輕聲地說:「老爺子,沒關係,這女娃兒不是壞人。」
他輕柔的動作和聲音跟他的外貌毫不相稱,水娃被這種鐵漢柔情感動了,也被榻上老人那種痛苦無助的眼神所打動。於是她未經思考就說:「我可以救他。」
「啥?妳可以救他?」常林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一副她瘋了的模樣。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她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大能耐?
「你只能賭一賭囉!」水娃俏皮地說。
「妳為什麼要救他?妳與我們素昧平生。」常林狐疑地瞅著她。
「當然是為了讓他能像你我一樣正常的生活啊。」水娃奇怪地看著他。
她從小與大自然為伍,由行俠仗義的師傅們一手撫養長大,養成了她純真善良的性格。當她知道自己擁有特殊的救人能力時,便常常拯救那些生命垂危的動物或偶然遇見的重傷之人,因此對常林帶有明顯懷疑的反詰口氣,她感到不理解。
看出這女孩心思單純,常林無語,半晌後才說:「好吧。妳要怎麼治?」
「治療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我會每天來這裡。四十九天後,你用內力幫大叔打通身上筋脈,再調養一陣就會康復。還有--」水娃強調道:「師門嚴令,在我治療時,不得有人偷窺。另外,你必須保證不把我替大叔祛毒的事告訴任何人。」
常林知道武林規矩,點頭道:「我答應妳,同樣,為了主人的安全,姑娘絕對不得對人提起梅院的一切。」
「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水娃鄭重保證。冰雪聰明的她從院外巧妙的偽裝和兩位大叔初見她時的倉皇神態,早已判斷出這院內定有不可為人知的秘密。
等常林離開後,水娃挽起衣袖,從腰間抽出小刀。
刀光閃閃,榻上老人眼裡流露出一絲驚恐。
「大叔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水娃安撫著他,並挽起衣袖,回刀往自己手腕上劃去,霎時,一道殷紅的鮮血冒了出來。
水娃立即將手腕舉至老人嘴邊。「大叔,張開口。」
「……」老人眼波流轉,又驚又急,奈何不能動彈,只能緊閉嘴巴拒絕。
「快,大叔!我的血是可以解毒的,你不張口,我也在流血啊!」
血慢慢流下水娃手腕,滴在老人緊閉的唇上,水娃沒想到老人居然如此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