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好。」秦遊方連忙搖頭。
他哪有心思為官!說到底,他們從商之人「賈而好儒」,不過為更便於為商經營罷了。
江喜多出身商賈,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她想想,說道:「不求個一官半職,求個好名望還是必要的。」
「哦?」
「秦府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為地方做點事,也是應該的。何況,又能添得好名聲。」
「有道理。可妳說,該怎麼辦?」
「這簡單。大少爺你不愛讀經,就讓好學之士多讀幾本經。」她朝他投去一瞥,掩不住眸裡半說笑的意味。
「好呀!妳是在取笑我懶讀經是嗎?!」他佯裝發怒。
「豈敢!」她收不住眸裡的笑意。「少爺你既無意捐官,那就捐資興學,資助辦學堂,並延邀文士講學,刻書藏書,出資修方志。如何?」
「好主意!」秦遊方興奮的擊拍臀腿一下,近乎忘形。「我怎麼沒想到這主意!還是妳聰明!喜多。」
他已不恥「甘拜下風」了。
不吝讚她的聰明多智。
「這麼說,你是贊成了?」
「當然!」
「那好,」她指指紙硯。「這該可抵銷一個月賣身期。」
「妳--」
「我怎麼了?」她望著他,笑盈盈的。
她哪兒不對了?居然替秦遊方出主意,為秦府樹立好名望?
可瞧著他那似惱似不平的模樣,她竟覺得那般甘心--心甘情願為他做這些。
「喏!」秦遊方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寫載抵消賣身期一個月的文約遞給她。
「多謝了。」
她接過墨跡尚未干的文約,瞧了一眼,朝外走去。
「我去去就來。」
「妳上哪?」秦遊方驀地跳起來。
他都沒準她離開,她倒自動自發!
用文契綁住她,這法子,愈推敲其實愈禁不起推敲。他細思過,倘若她真悄悄溜個無影無蹤,他真上江府去討人,即使有文契,如何指認恢復女兒身的她?
就算有她親筆劃押,如何將江府二小姐與來歷不明的「文士江喜多」相提並論?
之前,他心存報復,不懼將事情公開鬧大,使她名聲掃地。可如今,他萬萬干千無法如此下作。她要真一走,一切便難,他再難如此強留她在身旁。
「茅房。」她隨便丟下一句。
「等等!我也去!」
「我上茅房,你也跟?」她詫異回頭。
秦遊方窘起來,站在哪兒,十分尷尬,硬著頭皮道:「有何不可?我也正打算上茅房。」
江喜多不可置信的搖頭。
「大少爺,我跑不遠的,去去就來,你還是去辦事正經。」
「妳得隨我一起才行。」
哎哎!「隨身小廝」也得「隨身」到寸步不離才成嗎?
「好吧。」她妥協。「你在這裡等,我馬上就回來。」
想也知道她哪真是上茅房。秦遊方下放心,末了還是只得隨她。
江喜多偷空草寫了張簡箋,找著小丫鬟小翠,請她照上回送到茶鋪去。
儘管替秦遊方出了那麼些主意,可她終究是江家女兒,而且還是秦府的對頭商之一。
唉唉!
她的心說不出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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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碎月樓」新近從京城有名的「太白居」挖了一位名廚,秦遊方立刻拉了江喜多前去捧場。
「來,嘗嘗這道『碎花雞』,這可是掌廚的拿手好菜,遠近馳名。」
慇勤的夾了一塊切雕如花的雞肉,送到江喜多嘴邊,也不怕人側目。
「主僕」倆同據一張桌台,憑窗而坐,不僅「同茶而茗」,「同飯而食」,甚至「同壺而飲」,只差沒「同杯而干」了。
「我自己來!」江喜多連忙阻擋他的慇勤,舉筷夾了塊肉。
「唉!一番盛情付溝渠。」秦遊方裝模作樣慨歎起來。
這多日,進進出出,裡裡外外,他都緊帶著江喜多。編藉出各種名目,就望與佳人兩人獨處。
或試探,或旁敲側擊,他存心糾纏不清。或迴避,或裝聾作啞,她有意疏離關係。
他便真真假假;她就虛虛實實。
「好歹妳稱呼我一聲『少爺』,合該敬我一杯是也不是?」
喲,端起大少的派頭了。
「是,是。」江喜多睇他一眼,唇一抿,似笑又非笑。
她溫順的替他斟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舉起酒杯送到唇邊,紅唇輕含著杯沿,輕啜一口。
「就這樣?」他不滿意。
可也不為難她,唇角一勾,一點不懷好意,取過她喝過的酒杯,就她唇齒沾過之處,將剩下的酒一仰而盡。
「你--」江喜多驚住。
如此不避諱!
他是故意的吧?
存心叫她難為情!
「這才叫『同杯而飲』!」秦遊方咧嘴一笑。「喜多,妳該曉得,我沒真將妳當作僕從看待。怎麼會呢,妳是不一樣的。」
有時江喜多或有疑惑,她是否洩露了什麼,引得秦遊方這等怪異舉動。可聽他這些話,又不像真看穿了什麼,倒像惜才的原因多些。
「來,」秦遊方將自己那杯酒喝了半杯,然後遞給江喜多。「輪到妳了!」
他笑嘻嘻的,不像有什麼算計。
江喜多遲疑片刻,正尋思該如何推辭,秦遊方道:
「妳可別尋什麼借口推辭,我們『主僕』倆,如此同杯而飲,同桌而食,甚至同室而居,才親熱--不,不,我說錯了,不是『主僕』是『兄弟』倆才是。」
「這我怎麼敢當。」她懷疑秦遊方是否醉酒,胡言亂語一通。
「敢不敢,妳都當一當。把酒喝了吧,嗯?」一聲曖味低問,將酒送得更近,到她唇邊,像是要餵她。
「我自己來!」她被逼得只好接過酒,硬著頭皮將秦遊方喝剩的酒一仰而盡。
酒甜微辛,滋味撲鼻。
她忍不住轉開臉,揩拭唇角,不意撞到兩道晶亮的眸光。隔著兩三張桌台,江來喜妙目圓睜,似笑非笑睇著她。
江喜多大吃一驚,驀地臉紅起來。
「我去醒醒瞼!」不由分說丟下秦遊方。
「等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