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心中也不禁暗暗歎息。
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怎會不瞭解。
這個兒子,模樣品貌哪點不比人強!俊逸斯文,而且儒雅聰明,偏生卻不好學,胸只有點墨,更別提老爺那等經商的本事。
「小翠,少爺呢?」詢問一旁伺候的丫鬟。
「回夫人,少爺他……唔……呃……」丫鬟吞吞吐吐。
「我不是交代妳們要看好他?!」
「這些丫頭片子怎麼看得住遊方!我看得找個人專門看住他才成。」三太爺搖頭晃腦。
「那也不妥。遊方畢竟是秦氏一家之主,我們只能從旁規勸。」
秦夫人心中頻頻歎息。
族中長老這般不看好遊方,她心中滋味自是極為複雜。希望兒子爭口氣,但也怪不得太爺們的憂慮。
「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遊方剛主事,經驗不足是必然的,還請太爺們多加指點輔助,給遊方一點時間。」
有唐一朝,太宗世民十八歲就隨父征戰打天下了。遊方今年二十有六,接近而立之年,卻仍無甚自覺。
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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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
從這個山頭,到那個山頭,目光所到之處,皆是屬於秦氏一族的。
可以說,徽州府區,有半邊的山林都是他們的。
巡視自家大片的山場,秦遊方不無幾分得意。秦氏現在已是徽州城首屈一指的木商,買賣遍及江南,到他手中,更應該能擴展到東南西北,甚至贏得朝廷修築皇宮採辦「皇木」的殊榮。
但他空有理想。太爺們意見多,事事干涉。
好比,他想改變山場的經營形式,太爺們連聽都不肯聽,就否決了他的想法。
新近又有兩家對手商號崛起。雖然還不成大氣候,但對方野心勃勃,積極竟爭,與他們爭奪生意。不出個把月,單是蘇杭一帶,他們就損失了兩樁買賣。
內憂加外患,他實在不能只是死死守在那裡。
太爺們瞧小他,他倒要做出一番作為讓他們瞧瞧。
「欸,少爺,這山頭的山場多包租給佃民租墾了,咱們來這裡做什麼?」沒事跑到山裡來,又是土又是泥巴的,小廝瑞安先忍不住抱怨起來。
「來體察民情啊。」
他們取之於山,用自於山,不入山行,太說不過去。
「不就一些林樹及棚民,有什麼好瞧的?」瑞安仍嘀嘀咕咕。
「你這廝,脾氣倒比我還大。去,到一旁歇去!少在那裡咕噥,少惹我厭煩!」
瑞安嚕囌討煩,秦遊方乾脆揮手趕人。
「啊?!秦少爺,您來了!」包租的李大富發現秦遊方,急忙迎了過去。
棚民租佃的形式有多種,有由棚民租佃山場再逐年交租,或由富民包租了再轉租佃給棚民坐收租利。或者,就如秦大爺所採用的,由富民包租山場雇工墾植。
這可以省卻很多麻煩,又不必直接跟棚民打交道。
但秦遊方覺得,棚民也是項資本,倒不如直接租佃給棚民,讓他們逐年交租;可一下就被守成不肯變通的老太爺們否決。
「我不知道秦少爺您上山場來,多有怠慢了。」
「哪裡。我臨時起意,是我干擾到大家幹活才是。」
「秦少爺太客氣了。您大駕光臨,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只是秦少爺您身份尊貴,這山場野地,有辱了您的身份。」
「沒的事。我隨意看看,你忙你的,不必招呼我。」
李大富哪敢真撇下他,亦步亦趨。他走到哪,就跟到哪。
雇工多是外地來的,就搭了棚居住在山閭,各忙各的活,以為秦遊方是哪塚富戶公子,並不特別留意。
山顛不平,秦遊方也沒能耐視察太遠,只片刻,就開始感到吃不消。
「秦少爺,您要不要歇口氣?我讓人給您送茶來。」李大富試探問道。
秦遊方沉吟了下。
「也好,我正覺得有點口渴--」
「啊!」
秦遊方的話未收,一聲清脆的叫聲驀地從樹頂壓向他。
他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一團青撲撲的東西咯地摔到他身上;他悶叫一聲,反射的抓住那東西,摔滾到地上。
「秦少爺!」李大富驚呼。
那東西軟綿綿的,還有一股脂粉香。他壓在那團軟綿上頭,幸好沒傷了皮肉。
「少爺,您沒事吧?!」瑞安趕緊跑過去,大呼小叫。
「唔……沒……」
「你這小子!膽子真大!你知不知道你撞著的是誰?!要是秦少爺有個什麼損傷,就是賣了你一百次,你也賠不起!」李大富搶先吆喝叫罵。
真是壞了!哪來的山夫野民,要是害秦少爺出了什麼事,那還得了!
「我……哎!」
從樹上摔下來已經夠驚險倒霉,又被秦遊方壓在身上當肉墊,加上一個瘋子在一旁大呼小叫,不叫他翻白眼,也得補兩聲呻吟。
「喂,你!能不能快起來,我快被你壓垮了!」很重的!他難道不知道?!
「呃,我……嗯……」
秦遊方狼狽的掙扎。
大手在那團軟綿上撐來摸去,借力想站起來。
「喂!你這個人!」起身就起身,胡摸瞎按個什麼!
那是名眉清目秀的男子,身形相當纖細--或者說瘦弱;因氣忿脹紅著臉,肌膚顯得更加粉嫩;唇紅齒又白,手指纖秀細緻,呼息有股幽香,簡直比花還嬌。
「你--」看清那粉雕般的臉龐,那粉嫩,那嫩紅,秦遊方愣了一下。
大男人長成這模樣,未免太過陰柔。
他皺著眉,也不伸援手拉他起身。
「你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路?鬼鬼祟祟的躲在樹上幹什麼!」李大富瞧秦遊方臉色不對,搶先興師問罪。
「我叫江喜多,是新來的雇工。」
那身「姿色」,哪像是幹粗活的!
李大富懷疑的上下打量他;目光一瞥,掃到地上被壓頹的珍貴樹苗。
「哎呀!」臉色大變,氣急敗壞。「這是特地從蜀地運回來的『雙連』,竟被你這小子壓壞了!」
一臉心疼的捧起被壓頹的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