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說過的,從此不離不棄,生死同在,若他有所懷疑,就讓她來完成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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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方元再度醒來,已經又過了一夜,他全身筋骨都僵了,瞇眼看著窗外朝陽升起,灑在他的身上,卻照不亮他心中的黑暗。
他朝天仰臥,心神一動,轉頭朝向門外。晴光之中,一個素衣姑娘提著竹籃款款走來,似曾相識。
可他卻無法將過去和現在串連起來,他的阿塵已然消失,這個姑娘面容相同,卻是尊貴的朱塵,是個公主,而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倭寇……
皇帝是萬民朝仰的天,她是個皇帝之女,而他該下地獄,他們身份相距懸殊,他配不上她……
為何要讓他愛上,再讓他發現不能夠愛?他不曾愛過人,一旦愛了,他不知怎麼收,愛得好深、好慘的心,只能滴著鮮紅血液,直到世界末日……
若他就這樣死去,他的心能否不要再痛了?
阿塵堅強地進入霜曉天的屋子,卻看見方元倒在地上,眼神迷離,冷汗濕透全身,她趕忙衝上前,見他後頸插著銀針,忙將它們全數拔出。
「方元,你還好嗎?」阿塵慌張地問。
方元失焦的眼慢慢聚焦,當他確定這一切並不是夢,他緩緩坐起身子,神情淡然。
阿塵看他視而不見,心裡一疼,淚又控制不住滴了下來,打在方元的右手上,溫暖的液體無邊流動。
方元低下頭不言不語,許久,才低低說道:「公主,請保重鳳體。」
阿塵聞言急忙搖頭。「我不是什麼公主,只是一個凡人。方元,請你看著我,我哪裡像一個公主呢?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
阿塵的話語尚未落地,方元卻抬起頭來。「妳是公主,因為妳的爹是建文皇帝,是我一族用生命效忠之人,請公主勸諫吾皇重披戰袍,拿回大明江山,我才能對得起一族之魂。」
方元的語言沒有溫度,視線亦像透過阿塵射向不知名之處,見他如此,她不知如何是好。「方元,你說過今天要教我白居易的憶江南,咱們來練字吧!」
阿塵無法,只好重提他昨日許諾過的事項,希望能讓他感覺她仍是那個平凡、什麼都不會的姑娘。
「公主,現在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您請回吧!」方元心亂得無以復加,見她提起往事,重然諾的他更形混亂。
「我不走,除非你能明瞭我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是那個陪你許久的阿塵。我不要走!萬一你偷偷離開,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看,我幫你做了點菜,我幫你擺匙箸,先用早膳……」
「公主,請不要這樣為難屬下,您乃千金之軀,不應該如此作踐。」
「只要是為了你,我不覺得被作踐,相反的,我很開心。」
「為臣的承受不起。」
「為何承受不起?一切明明沒有改變,你為何改變呢?」阿塵柔聲,卻無法不質問。
「我沒有變,只是當初不知公主身份,所以才會僭越。」
「我說過我不在乎。」
「我卻不能不在乎,我一家八百多條人命全在身上,我不能不報仇,吾皇是我唯一的希望,用來扳倒朱棣那狗賊的希望!」
阿塵聞言,心都涼了。多少恩愛都比不上他心裡的仇恨,她又不是他的殺父仇人,可她卻再也接近不了他了……
身為一個公主的她,比起身為阿塵的她,何者為重?
「方元,稱可是希望我是公主」乙阿塵脫口間道。
方元一聽此間,手上一用力,木屋地板頓時便碎了一塊。
他不希望,可是偏那麼巧,誰都可以,為何是她呢?他也想問呀!
「您是公主,真相不言自明。」方元說道。
好殘酷的一句話,連反駁的機會都不給她……
「倘若我爹願意再掀戰火,然後順利打倒當今皇帝,而後奪回皇位,那你會怎麼做?你會怎麼對我?」阿塵突地問道。
方元一聽雙眸晶亮,而後立刻黯淡下來。「這事還在太久之後,我無法去想。」
「那咱們就活在當下吧!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是你教我的詩呀!」
「您仍是大明公主,要為大局著想。」
「沒有大局,我爹不會再興禍端,他只想和我娘白頭到老,永不分離。」阿塵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也想這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什麼都不管。」
世事難料,戰火之中、沙場之上赴湯蹈火,生死在天,誰又有免死仙符?
就算真能成事,她是大明長公主,為了安定天下,她有太多人得嫁,就算他是功臣,以明朝積弱不振的國勢,她可能得先去和蕃,哪裡輪得到他?
到時候更是身不由己,她不要為了她不能選擇的事情左右自己,建文皇帝已死,她的爹只是瀧港私塾裡的夫子!
突地,方元抱頭嘶吼,仇狠不共戴天,他進退不得,一張又一張臉孔飛過他的腦海,沾滿了血跡。「我不能忘記他們,我不能呀!」
方元正在失心發狂,驚覺手上一陣溫暖,他渾身一震,低頭一看,阿塵輕輕撫著他的手背,試圖撫平他內心的仇恨。
「我不會要你忘記他們的……只是他們見你這樣,也不會開心的,我相信你的爹娘也不想見你生不如死。我爹娘也不想我去報仇呀!他們希望我是無名小卒……」阿塵輕聲說道。
方元不聽還好,一聽更痛心疾首,將阿塵推開,不再讓她近身,彷彿他也一樣恨她。
他的爹娘至親全死了呀!仇恨因為皇上還在人世而醒了過來,悲痛的感覺正在蔓延,掩雲蓋日地毀去一切。
「我的親人們是為了妳爹而死的,妳爹怎能置身事外?妳是一個公主,更應該率領我們起義!我不能大逆不道呀!」
阿塵心中大慟,當一個人眼中只有仇恨,便再也沒有未來,愛上這樣的人,無異是將自己推入火海。「冤冤相報何時了呢?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