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正坐在病床上的她,她看起來有些蒼白和消瘦。
「謝謝你。」走到孟如晴身邊,樊煜的聲音溫柔而低沉。「剛才看到寶寶的一剎那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動,我們居然擁有了那樣神奇的一個小生命,而且是我們的孩子,和我們骨血相連……」
「她為什麼來?」孟如晴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般抬起木然的臉,目光深不見底地望著他。
「誰?」
「琳達。」她的表情更加恍惚。
「她啊。」樊煜依然笑著,那樣自然地笑著。「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她只是想來看看孩子……」
「她為什麼和你在一起?為什麼什麼都要對她說?為什麼要和她一起來?」她幽幽的目光宛如兩個黑洞般直直盯著他,專注地近乎執拗。
樊煜愣了愣,開始發現她臉上反常的表情。「怎麼了?你不喜歡她來?」
孟如晴撇了撇嘴角,微弱地笑起來,笑容在她臉上失去平日的光彩。「我喜歡不喜歡根本無足輕重,重要的是你喜歡不喜歡。」
「什麼意思?」
她卻低下頭去,不理睬他疑惑的質問,嘴角那抹飄渺的笑容似乎更深,也似乎更淒涼了。
樊煜握住她的手,發現一片冰冷。他開始感覺到孟如晴有些不對勁,她的樣子讓他感到陌生和心慌。
「如晴,告訴我,到底怎麼了?」他霎時恍然大悟。「你在怪我是不是?怪我沒有及時趕回來?暴風雨封鎖了山路,也切斷了通訊,我無法下山更沒有辦法回到台北,我知道你一定很需要我,我也心急如焚,可是除了等待,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
「你和她一直在一起嗎?」她驀地插嘴。
「琳達?是呀,她和其他劇組的工作人員,我告訴過你,我們去那裡選景。」
孟如晴抽回了自己的手,用力地。
「你為什麼一直問著琳達?」樊煜也放開她的手,不悅地聚攏眉峰。「難道你在懷疑什麼嗎?」
他不喜歡會胡亂猜測的女子,而他也一直以為孟如晴不會這樣,所以她的表現讓他驚訝也有些不滿。
「我不敢懷疑什麼。」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但她依然保持著笑容,似乎更加嬌艷的笑容。「我能懷疑什麼?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只是一紙契約,你和爺爺簽署的契約——甚至不是和我。」
孟如晴眨了眨眼,似乎有水霧在眼睛裡徘徊,可是她努力微笑著,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樣悲慘。
「你娶了我,有了孩子,那契約就算完成。現在寶寶已經出生,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束縛你。你說過,我們有交友的自由,所以我根本不會懷疑你,不是嗎?」
樊煜眼裡的疑惑和不滿更深,甚至有種焦躁在胸口徘徊。他在病房裡踱著步,認真地望著她。「如晴,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她握緊自己的雙手。是呀,她到底想說什麼?
「我好不容易從南部趕回來,一路上只想著你和孩子。我擔心沒有我的陪伴你會感到寂寞和辛苦,我也想早日看到我們的寶寶!我一下飛機就趕來這裡,想要早點來向你道歉,這三天裡我幾乎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樊煜的臉色開始因為惱怒而通紅起來。「可是你卻跟我說什麼契約!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停在她的面前,無比專注地審視著她的臉。
「如果你是怪我不在你身邊,我無言以對,因為那的確是我的錯。可是你如果是為了其他事情和我生氣,那大可不必,我和琳達之間……」
「我不想聽。」盂如晴突兀的尖聲打斷他的話,用力地搗住耳朵。「我不想聽任何你和她之間的事,我說過了,你們怎麼樣根本和我無關!從今天起——不是,從一開始我們就不必過問對方的交友,也不需要對方的忠誠,所以我不想聽,也不要聽!」一抹激動的紅暈染上她血色盡失的臉,眼裡閃著激烈的光芒。
樊煜氣惱地拉下她的雙手。「如晴,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向是溫柔而善解人意的女孩,今天怎麼忽然發這麼大的脾氣?」他真的不習慣這個會對他狂吼的如晴。他走之前她還是一樣柔順乖巧,可是今天怎麼會忽然變了呢?
「我不善解人意。」她抬起頭來望著他,眼裡閃過一抹瘋狂。
「我只是偽裝的而已。可是我現在累了,疲倦了,不想再裝下去了!我們的孩子也已經出生,你跟我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務,我為什麼還要當你最善解人意的太太呢?」她瞪著雙眸,嚴厲地望著他。
樊煜驀地全身震動,惱怒的火焰竄上他的額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個如晴,此刻在他眼前的是他的如晴嗎?是他著急地想要趕回來,是他日夜思念的如晴嗎?
「我沒有。」她甩開了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冷笑著。「樊煜,你已經如願可以得到你的財產繼承權,我也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所以我要我的自由,我再也不要當你善解人意的妻子,再也不要!」孟如晴的嘴唇咬到發白,依然用力地咬著。她不能鬆口,一鬆口,可能悲傷的淚水就會沿頰而下。
可是她不能哭,她已經哭泣得太久太久,當樊煜帶著琳達一起出現的那一刻,她就告訴自己再也不能哭了。因為不值得,她所付出的都是不值得的……他把什麼都告訴了琳達,即便是他,也沒有權利把這樣隱私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她不求他的回報,但求一些起碼的尊重也不可以嗎?她可以無私地永遠暗戀著他,甚至可以忍受他有其他的女人,可是她無法忍受他把她的事當成笑話或者無所謂的事隨便告訴其他人!
那已經超越了她的底限,她愛著他的底限呀……她昂起頭來告訴自己:勇敢些,盂如晴,即使沒有了樊煜,你還是可以活下去,因為你不再是孤單一人,你還有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