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英格蘭 一一七六年
吉伯特倚在樹幹上,看兩位侍女收拾野餐的東西,像他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自然容易成為人們眼光的焦點,在年輕侍女葳葳的注視下,他甚至還會不好意思的別開臉去。
春天已經來了,也難怪思春的少女會特別注意迷人的男性,更何況葳葳並不打算掩飾她對吉伯特的好感,並且盡情展現她俏麗的面龐和已成熟的軀體。
可惜這一切全屬白費,吉伯特是位篤定的獨身主義者,再說對於一個四十五歲男人而言,葳葳也太小了,她和他們一起服侍的女主人一樣小,都才十九歲而已。
在吉伯特的心目中,孟憐兒就像自己的女兒,剛才她一進入屬於鄰居的樹林採集春季的草藥,他馬上派出四名手下跟隨在後保護。其實今天他一共帶了十個人來,但要說服他們隨侍在憐兒身邊可不簡單,因為她常會叫他們採草藥,讓幾個大男人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在這個春天以前,每次派三名守衛跟著她已足足有餘,但如今情況不同,因為鄰居已換了新人,「坎普墩」的新主人是吉伯特關注之所在。
吉伯特也沒有喜歡過以前那位老主子,但至少老家不會惹麻煩,不像現在這位新主人,老是抱怨「寶獅莊」的農民侵擾他的土地,更糟的是,憐兒認為自己有必要為這件事負起責任。
「讓我來解決,吉伯特,」第一次聽到報告時她便請求道:「我相倍他們故意造成對方不便,全是為了討我歡心。」
見吉伯特挑高眉毛表示不解,她便接下去解釋:「艾倫找上我訴苦那一天,我正好在村子裡,當時有很多農民看見我大發雷霆,並說希望那只『黑狼』得天花死掉。」
吉伯特實在想像不出憐兒咒罵別人的樣子。憐兒?怎麼可能呢?她太美好、太善良了,總是急著為別人分憂解勞;不過話說回來,在寵她、愛她的吉伯特心目中,憐兒怎麼可能「不好」呢!問題是,如果他不寵溺她,那還有誰會疼她?總不可能是早在六年前就把她丟到這裡來的親生父親;當時她母親猝然而逝,她父親立刻把女兒趕到寶獅莊來和大姨翠絲合住,理由是他見不得任何會讓他想起愛妻的人事物。
吉伯特無法理解那個男人的心態,不過話說回來,他和孟威廉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他只有在娶伊莎小姐之初,來過這兒小住幾天而已。
伊莎是伯爵排名十五名的么女,因為備受寵愛,所以獲准自己挑選人生伴侶,雖然在外人眼中,威廉男爵根本配不上她,但他的確深受伊莎小姐青睞,或許壞就壞在愛得太多了,她的去世才會徹底毀了他,讓他哀慟到甚至無法忍受和妻子酷似的女兒朝夕相處。她們母女身材同樣嬌小玲瓏,發如淡色金絲,加上銀灰色眸子,光一個「美」宇是無法形容憐兒的。
想到前後服侍過的兩位小姐,吉伯特重重歎了口氣;本來飄浮在過往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吼叫聲給喚了回來,他大概只僵了一、兩秒鐘,隨即抽出劍往林中奔去。
身在林幽深處的憐兒也因為這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而僵住了,如同以往一般,她總是能離侍衛多遠,就離多遠,本來還在尋思是否那家養的動物跑出來了,但後來潛伏的好奇心仍戰勝了一切,她馬上「很不淑女」的拉起裙擺往出聲地點奔去。
一穿過灌木叢,她就聞到煙味,緊接著便看到「煙味」的來源,原來是一個伐木工人的茅舍被火燒個精光,剛才那一聲嘶吼顯然是出自他口中;不過比較恐怖的散佈在四周的另外五名騎士和十五名佩帶武器的侍衛,其中一名身材高大,跨下是一匹黑得發亮的駿馬,他正來來回回巡看著,憐兒心頭震,馬上因搞清楚他是誰而躲到樹叢後,同時慶幸自己今天挑了墨綠色的衣服穿。
想到手下們隨時都會趕來,她立刻反身揮手示意他們躲好別出聲,吉伯特心領神會,安撫手下之後,仍不放心的趕到她身邊。
「不要緊的,」她向吉伯特保證道:「並無大礙,但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坎普墩這主子剛發現一間茅屋被縱火燒燬,我想他心裡一定不怎麼痛快。」
「你看到他了?」
「對,他好生氣的樣子。」
吉伯特在心中暗叫不妙,若被人發現她帶著配備齊全的武士出現在火災現場附近,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於是他立刻上馬,把她也一起帶上,草藥待會兒再叫農民來搜集就好,現在她的安全為要。
扶她騎上她的馬後,吉伯特才問道:「你如何確定自己看到的是黑狼?」
「因為他的衣服上繡著一頭銀色的狼。」
憐兒不敢說真正的原因是她曾見過他,如果被吉伯特知道這一點,不天下大亂才怪,那一次她不但易了裝,而且還偷看了坎普墩的馬上競技,後來她也深覺後悔,但願自己根本沒去過。
「聽起來似乎真的是他,」吉伯特沈吟道:「你看見他的長相了?」
「沒有,」她掩飾不住口氣中的失望。「他戴著頭盔,不過如果我沒有弄錯,他應該是身材最高大的那一位。」
「也許這一次他會親自前來,把問題徹底解決掉。」
「或者開拔大軍而來。」
「他又沒有證據說事情是我們做的,反正農民口口相傳,誰知是真是假,你還是先進莊子裡去,我到村裡去叫大家加強守備。」
憐兒便在四名守衛和兩個侍女的護侍下先行回莊,心想自己下的命令顯然還不夠堅定,農民才會繼續給鄰居添麻煩,但……坦白說,看那個新主子擺不平「家務事」,還真是件過癮的事。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改善目前的情況,甚至曾動過請農民來莊內狂歡的念頭,但想知道黑狼下一步行動的心情卻戰勝了一切。目前鄰居動向未明,如果自己把農民叫來狂歡,他們喝酒之後,難保不會鬧事,那她豈不是得不償失,甚至弄巧成拙?不,不行,如果兩方對峙的情形不可免,那她就有責任讓自己的農民處於最佳的備戰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