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任性娘子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0 頁

 

  唉,若他卑鄙一點,他還可以以自個兒的身子為由,硬是要她無條件且心甘情願地待在他的身邊,服侍他一輩子,但是他的尊嚴卻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

  因此這一份心意是無論如何都要丟棄,他絕對不允許她因為同情而靠近他,他不需要以愧咎為由的奉獻;但是此刻,他卻貪婪地想要緊擁住她,儘管只有幾個夜晚,也足以安慰他的冀望。

  只要不越界就可以了,是不?

  第8章(2)

  「一念、一念,起來用早膳了,藥也快要熬好了。」

  修一念艱澀地眨了眨眼,聽著她日復一日的甜美喚聲,即使想要無視她的存在,亦是另一種折磨。

  再疲憊,他還是勉為其難地睜開眼,心猛地狂顫了一下,呼吸不由得亂了。

  「現下是什麼時候了?」他問得有些駭懼。

  正在桌邊忙著的衣無愁回頭睇著他,揚起一抹笑。「看看外頭的陽光,還猜不出現下是什麼時分?今兒個外頭的天氣出奇的好,待會兒用過早膳,我們到前院去走走吧,順便把你那蒼白的臉曬黑一點。」衣無愁回頭再把菜擺好,自顧自地說著,壓根兒沒發覺他的異狀。

  「陽光?」他低問。哪裡有陽光了?現下不是還一片黑暗嗎?

  「嗯,方纔我到膳房去的時候經過前院。你知道前院的花開得有多美嗎?」擺好了菜,走到炕邊,她依舊遲鈍得沒有發現他向來蒼白的俊臉泛著一抹怵然的慘青。「杏桃李柳,一片花海,美得教我都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邊放。哪,你看,我還特地偷摘了一朵去年自江南移栽的紅灩牡丹,漂亮吧。」

  她把大朵的紅灩牡丹湊在他的眼前,喜孜孜地等待他的讚美;然等了老半天卻一直等不到他的回應,但見他瞪大眼,慘青的俊臉佈滿細碎的汗水,她不禁抬手輕撫。

  「一念,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的臉冰冷得像是寒冬的霜雪,嚇得她的心不由得失序。

  不要嚇她,她真是受夠那種感覺了,她真的會怕。

  修一念僵硬地把目光調至她的身上,然而眼前卻是一片無止境的漆黑,指引方向的是她拔尖的嗓音。

  「吵死了。」

  她以為他的身體正在恢復當中,甚至連他自己也是這麼以為;而今擺在他面前的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他以為至少可以再撐過一段時間的,想不到現下就已經復發了。

  「你還好嗎?」她一顆心吊得老高,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你該不會又在捉弄我了吧?」

  她不是很確定,因為他以往從不曾這般欺負她。

  「你可以出去了嗎?」修一念憑著自身的習慣坐起身,怒眼朝她站立的方向瞪去。「我每見你一次就覺得煩悶!」

  不該是在現下發作,且他從未在睡醒之際便陷於黑暗之中!

  他甚至開始習慣她在身邊,聽著她喋喋不休又不著邊際的絮叨耳語;儘管有點嘈雜,卻勝過他一人獨處的靜寂。他不想讓她發現他的異狀,更不想讓她因而更加內疚而獻上自己。

  「嗄?」

  衣無愁瞪大水眸,手中的紅灩牡丹不知何時早已掉落,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淡漠得教她駭懼的眼。

  他常常戲弄她,從小到大,沒有上千亦有數百次,但是沒有一次像現下這般無情,更沒有一次比現下更教她心痛。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他悶吼一聲。

  實則不然,他是不想讓她見到他的窘態,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已經悲慘得需要他人服侍;甚至,沒有人能夠向他保證,一旦失明之後,身體便能恢復正常。

  自個兒的身體自個兒最清楚,一旦失明之後,伴隨而來的便是——原本身為他貼身侍衛的小白不辭千里地到西域尋找鬼面神醫夏侯淚,只因小白亦知強行運起內勁卻衝不破淤塞損毀的筋絡,其代價就得拿命來抵。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知道,但他就是不想讓她知道,不想讓她發現,只因他不想再見她因為愧疚而掉淚的模樣。

  或許往後再也見不到了……

  「修一念,倘若你是在戲弄我,我勸你適可而止,否則我可是會撕破臉的。」她雙手叉在腰上,水眸直瞪著一臉憤怒,看起來壓根兒不像是在同她開玩笑的修一念,一顆心惴惴不安地戰慄著。

  可倘若他不是逗著她玩,他何必一睡醒便擺張臭臉給她瞧?

  可她真的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他生氣的事,會不會是她昨兒個夜裡累得打呼了,還是搶了他的被子所以惹惱了他?若真是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他犯得著發這麼大的火嗎?

  「你當我會怕了你這一番話嗎?」他勾唇揚笑,一臉邪惡。「自小就愛跟在我的身後,害得我傷了筋絡練不了武;而後又要你娘強逼我娶你進門,硬要當我長安侯的夫人,死纏爛打的功力之高強,依我看,全長安城非你莫屬。且我每次見到你,就煩悶得什麼事都做不好。」

  氣了嗎?惱了嗎?是的話就快走吧!

  「修一念!」她怒吼一聲,淚水隨即在眼眶中打轉。「收回去,我要你把話收回去!我才不像你說的那麼不堪,我不管你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倘若你不把這些話收回去,我現下馬上走人!」

  他沒這樣戲弄過她,她也不懂他眼中的怒意是真是假,但她發現自己的心很痛很痛,像是刀剮針扎似的,這是以往不曾有過的滋味。

  「走啊!」他的神態看來十分迫不及待。

  衣無愁一愣,淚水撲簌簌地滑落香腮,滴落他仍蓋在身上的被子,在他眼前呆愣了半晌才突地轉身飛奔而去。

  聽著雜亂的腳步聲離去,他掀起被子欲起身,卻碰巧觸碰到她方才掉下的淚,心不由得被她狠狠地揪疼。

  也好,橫豎他遲早都得離開,不過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今……正是時候。

  「少夫人,你來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要向少爺稟報,我……」白時晴走在碎石子路上時適巧見到朝他飛奔而來的衣無愁,抬手方要喚她,便見她像陣風似的刮過他的身旁,還飄下了幾滴雨。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