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她?
倘若不是她的緣故,他這長安城的貴公子又怎會如此痛苦,甚至命在旦夕?
「不干你的事,當初若不是你掉下樹便是我掉下樹,你以為我是那種寧可讓你摔死,也貪圖自保之人嗎?」喉頭乾澀得像是著火一般,即使只是這樣倚著床柱,亦讓他覺得疲憊萬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否則我們兩個人在這種地方獨處之事若是傳回長安,饒是無常也無法相信咱們之間是清白的。」
聽他一次吧,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我們之間何來的清白?況且咱們兩人獨處一室又有何不對?你是我的夫婿,而我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為何又會談到無常?」她不解地湊近他,偏不讓他再度閃躲。
「你不是喜歡無常嗎?倘若你和我在同一個房間裡頭過夜,又有誰會相信我們的清白?你不會想讓無常誤會你吧?」別過眼,他有點微喘,卻又不想讓她知道他的體力早已在之前的狂奔中耗盡。
「這跟無常有什麼關係?」她不解得很。「我們之間的事為什麼要提到無常?更何況我們之間早就不清白了,是不?」
「我們之間何來的不清白?」
無法理解的心悸在壓迫著他的呼吸,修一念感覺自己不管怎麼吐納氣息,都無法拋開體內莫名的躁進。
為什麼要他說這麼多?難道她真的一點都不懂嗎?
這個笨丫頭怎會如此地愚蠢!
「你親了我、抱了我,我們還同睡在一張床上!」她本是想說得更理直氣壯,可不知道為什麼一對上他深沉的眸,她就再也提不起志氣。「是夫妻才能這麼親暱的,是不?」
難道這樣還不算親暱嗎?難道真要如大白所說的……
俏臉羞得如錦霞團簇,然她卻沒發現。
「那……」他不禁語塞。她說的沒錯,一點錯都沒有,但是……「你喜歡無常的,是不?橫豎我們之間還沒有行周公之禮,你大可放大膽回去找他,帶著他一道離開長安,我絕對不會怪罪你們。」
送佛都送上西天了,他所能做的極限便是如此,只希望她真的懂了。
「是誰說我喜歡無常來著?」衣無愁一愣,彷彿忘了他的舊疾似的撲到他的身上。「我從沒說過我喜歡無常的不是嗎?為什麼你老是要無常帶我離開長安?是因為我真的那麼惹你厭惡嗎?還是因為我害你受傷的關係?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我了嗎?」
是這樣子的嗎?是因為她造成了他身上的傷,所以他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她趕離他的視線之外?
「你、你別以為你騙得了人?以往咱們三個人在一起時,你的眼神便總是放在無常的身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丫頭是蠢得不知道自個兒的感情嗎?「我大人大量有成人之美,你根本不需要擔心我;況且……我不知道已經說過多少次了,那件事不幹你的事,你不需要再擱在心上,畢竟已經過了十年了。」
至今他仍慶幸那一日他接住了她,要不他會恨自己一輩子。
「既然你都說你已經原諒我了,為何還要趕我走呢?」她幾乎把整個身子貼在他身上。「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況且我和無常之間根本就不像你所說的那樣;我會一直跟著他是因為從小他便在我的身邊,就像我大哥一樣。」
這是在他消失不見的那天,她才猛然醒悟她對無常是一種雛鳥心態,反倒對一念卻是一種刺骨的相思……
對了,方纔他說他發現她的眼神老是放在無常身上,這是否意味著他一直在看著她?否則他怎會知道?
「你這丫頭根本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懂!」他疲憊地閉上眼,不想再辯解這無謂的問題,更不想再讓她靠近他。
「我怎麼會不懂?」她探出纖手輕捧著他冰涼而蒼白的臉。「雖說你老是喜歡逗我,說盡狠話傷我的心,但那一天我找不到你的時候,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我以為我快活不下去了。我對你的心,不是因為內疚,也不是因為虧欠,而是因為當我看到你因舊疾復發而蹙眉的模樣,我就跟著難受,但是當我看見你勾唇淡笑著,儘管那只是對我的譏諷,我也會感到開心。一念,這種感覺跟面對無常時不一樣,真的不一樣。我沒有辦法想像若是有一天你又不見了,我到底該怎麼辦。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告訴我,不要再放我一個人在後面追,你不等我的話,我會跟不上的。」
淚水落在他冰涼的臉上,帶來一陣刺熱,蔓延到他的雙眼。
第10章(2)
修一念睜開雙眸,理智被她這一席不知是天真還是真心的話語襲擊得潰不成軍,讓她滾燙的淚水溫熱了受凍的臉。
半晌他才道:「那只是因為你愧疚,倘若是我,我也會誤解這份感情。你回去吧,無常就在大內,你回去等他。」
不管是真是假,對於現下的他都已經太晚。
他不知道西域的鬼面神醫是否真如華佗再世,但當初方走火入魔時,大夫便同他說了一個時限;如今大限已過,讓他仍不捨離開的原因,是他還沒有見到她走進無常的懷裡。
倘若他的身子不是這樣,他是不會放棄的,但……要他怎麼忍心耽誤她?
「我不走!」衣無愁緊緊地擁住他,用身體圈住他冰涼的臉和冰冷的身體。「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倘若沒把你帶回長安,我絕對不走!要走我們一起走,要不我就留在這裡!」
他永遠不知道她有多麼擔憂他,她是多麼地死心塌地的愛著他。
「放開我,不要這樣抱著我。」修一念痛苦地撥開她的手,硬是不讓她再輕意地接近他。好歹他也是個男人,她這樣靠近他……
「不要!」愈是推開她,她偏要再撲到他身上去,壓住他的身子。「既然你不承認我是你的妻子,那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