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清冷的墓園中,靜立著兩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以及一對十二歲的雙胞胎小女孩。
盛北極臉色凝重地站在一座墓前,左右手各牽著一個長得一模一樣、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女孩。
年僅十二歲的小女孩們雙雙噙著淚,傷心地望著墓碑。
對於死亡這件事,她們依然一知半解,但在身旁這個溫柔的北極大叔的說明下,她們已經明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親愛的爸爸、媽媽了。
「哥,你真的決定要接下杜家那間負債纍纍的食品工廠,還有這兩個十二歲大的孩子?」站在盛北極身後的盛南極開口詢問,話中帶著微微不贊同的語氣。
「杜老先生對我們有恩,是他收養我們兄弟兩個,讓我們兩個讀書、工作,才……」
「才能有今天。」盛南極翻白眼,一字不差地接完他的話。
「你記得就好。」
「問題是,報恩也該有個限度吧?對我們有恩的是杜老先生,又不是杜平峰!他在生前只會不斷地欺負我們、惡整我們,杜老先生過世後,更是想盡辦法逼我們離開杜家,結果呢?直到快死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了我們!他就是吃定了只有你這個爛好人,會在他死後收拾他留下的所有爛攤子,包括杜家那筆可能耗盡我們一輩子也還不清的債務,還有這兩個被所有親戚當皮球踢的小可憐!」盛南極坦白地指出杜平峰的私心。
雙胞胎對看一眼,雙雙沉默地低下頭去,眸中的淚蓄積得更多了。
「別在孩子面前這樣說話!」盛北極撫著兩個孩子的頭髮,對弟弟擰眉低喝。
「她們還小,哪裡聽得懂我們在說什……」南極的嗤笑聲在看見女孩兒的淚一顆顆地落到地上時,倏地逸去。
他扒了扒額前的頭髮,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他不是不同情這兩個因車禍而失去雙親的小孤女,他跟大哥就是讓杜老先生從育幼院領養出來的,因此他明白舉目無親的痛苦。但杜平峰這個與他們毫無血緣關係的「大哥」,從以前就對他們不好,卻在車禍重傷時臨終托孤,擺明了就是要盛北極獻出他未來至少二十年最精華的生命,扛起杜家所有的一切嘛!
「無論如何,我們在名分上仍然算是孩子們的叔叔,有義務負起照顧她們的責任。孩子們畢竟是無辜的,與大人之間的恩怨沒有任何關係。」盛北極嚴肅地望著弟弟,宣告他的決心。
「隨便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單身漢就拖著兩個孩子,還背上一屁股根本與自己無關的債務,將來討不到老婆的話,全都是你自找的!」盛南極嘴硬地哼了一聲,實際上已經屈服於哥哥不容動搖的意志之下了。
盛北極不理會弟弟的恐嚇,蹲了下來,溫柔的眼眸與雙胞胎女孩平視。
「翡翡、翠翠,以後換我當妳們的爸爸,好不好?」他對她們微微一笑。
多日來已經飽嘗人情冷暖的小女孩們,聞言哭紅了眼,讓盛北極心疼地朝她們伸出雙臂。
雙胞胎姊姊杜艾翡立即伸長小手抱住他的頸項大哭,流露出坦率直接的真性情。
妹妹杜艾翠卻站在原地,咬唇直直望進盛北極的眼裡。
「翠翠已經有爸爸了,北極叔叔是北極叔叔。」翠翠童稚的言語讓盛北極愣了一下。
「翠翠,妳爸爸不在了,北極叔叔當妳的新爸爸,是要照顧妳。」盛南極蹲在小翠翠身邊解釋,一邊用眼神向北極挑了挑,彷彿在說:看吧,問題來嘍!
「翠翠已經有爸爸了,北極叔叔就是北極叔叔。」翠翠精緻的臉蛋明顯浮出一絲困擾。
「翠翠乖,北極叔叔當了妳爸爸後會很疼妳,甚至比爸爸還疼哦!」盛北極以為翠翠排拒他的照顧,苦笑了一下,趕緊出聲安撫。
「翠翠已經有爸爸了,北極叔叔不是爸爸。」翠翠的表情有些急了,看著盛北極的眼睛,固執地重複同樣的話。
原本偎在盛北極懷裡的翡翡,聽見妹妹的話之後,也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妹妹,又看看他,似乎開始不確定自己該不該馬上依附這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叔叔。
「翠翠,北極叔叔雖然不是爸爸,但是他會做得比爸爸還要像爸爸哦!」盛南極忙著擠出最慈祥的笑容,被心眼異常固執的小女孩搞得有些頭大,對於哥哥未來的生活,也感到更加的灰暗。
盛北極靜靜回望她濕潤又焦急的眼眸,忽然間懂了這個小女孩的心思。
「翠翠,妳是怕會忘了原來的爸爸嗎?」他憐惜地看著這個心思敏感的小女孩。
翠翠不說話,只有淚水啪答啪答地拚命往下掉。
「我知道了,那妳們還是繼續叫我北極叔叔,不要忘了原來的爸爸,好不好?」盛北極摸摸她絲滑的發心。
這一次,兩個小女孩同時哇哇大哭,投入他的懷中。
擁著兩副小小身軀,盛北極暗自發誓,這輩子他絕不再讓兩個可憐的孩子受到委屈與傷害。
尤其是感情豐沛得讓他心疼,卻拙於表達情感的翠翠……
可憐又可愛的小翠翠……
第一章
在光可鑒人的寬敞書房裡,一名男子坐在大書桌後方講著電話。
男人的表情嚴肅而緊繃,皺著眉與電話線另一頭的人討論著某件重大合約的細節部分。
一向犀利精明的雙眼,此刻正微微瞇起,透過架在挺直鼻樑上的無框眼鏡,專注地盯著計算機屏幕,大手則在鼠標與鍵盤間忙碌地移動敲打。
書房的另一端,安靜無聲地窩著一名五官精緻秀麗的長髮女孩。女孩的表情閒適寧馨,絲毫沒有被男人明顯陷入不悅的情緒所干擾。
男人的嗓音雖然隱隱浮現怒意,但聽在女孩耳裡,那醇潤有力、迴盪在房裡的男性音質,反倒形成了一種獨特且令人安心的催眠曲,讓女孩漸漸有了睡意。
她眨眨迷濛的大眼,放棄與睡神抵抗,將讀了一半的書輕擱在肚子上,縮起赤足,渾身放鬆地蜷躺在男人為了她而專門放置在書房裡的貴妃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