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一片朦朧,看不清她的模樣。
此刻,他多麼希望時間能倒流,早一些承認自己已經愛了她好久,早一些像翡翡跟姜明一樣,大大方方地向眾人昭告他的愛情。
可是,他卻執著地浪費了許多時間,在無意義的掙扎與周旋上。
他現在好想、好想伸出手,將她攬在懷裡,輕聲地呵護她,溫柔地親吻她的唇,問她現在為了什麼事在傷心,然後用他所有的愛意,努力地抹去她臉上那抹讓人看了心碎的憂傷表情。
這一切,幾乎要成了無法奢求的空想……
「喂,我要帶翡翡回樓上去休息,她已經醉到搞不清東南西北了。」姜明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翡翡現在像只黏人的小猴兒,整個人長手長腳地圈抱在姜明的身上,鬧著不肯下來,搞得姜明苦惱不已。
「翠翠要不要一起回去?」姜明反手抱起翡翡,回頭順便問問小姨子。
「我還不想上去。」翠翠搖搖頭。
「我等一下再送翠翠回樓上,你們先走好了。」盛北極起身幫他們開門。
「老公,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哦!」翡翡在姜明的頸間低語撒嬌。
「好,不分開,但是你先抱好,摔下去的話不要怪我。」姜明不太解風情地回答。
「那我抱好,可不可以一個禮拜不用早起晨跑?」她雙手將他的頸子摟得緊緊的,乘機討價還價。
「懶豬,你想得美!」姜明酷酷地拒絕。
「嗚嗚∼∼你是壞老公!」
兩人一路打情罵俏地走進電梯裡。
盛北極看在眼底,唇邊想笑,卻痛徹心肺。以前翠翠曾說,她羨慕翡翡跟姜明之間的關係,坦白、直接,而且令人心動。
她一直都在怨他,怨他明明對她有情,卻始終不肯表現出來。
當他低歎一聲,回過神時,發覺翠翠不知何時也轉過頭來,正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她的眼眸中,噙著一抹堅定得令他心驚的奇異光芒,讓他不由得心神為之一震。
「翠翠,怎麼了?」他強迫自己擠出輕鬆自若的微笑,回到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你的胃……不舒服嗎?」她輕聲地問道,垂著眼睫看向他的腹部。
他的臉色忽然一白,驚愕地瞪著她,背脊間泛出一道冷汗。
她濃長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目光,讓他看不清她此時正在想些什麼。
「你說什麼?」他乾澀地笑問。
「你從剛才就一直撫著胃,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她指了指他的手。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低下頭,才驚覺自己的手竟然擱在胃部上方,無意識地揉著。
「哦,我沒事。」他迅速放下手,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他多心了,她此時絕對不可能會知道他的病情的。
「你……我曾經問過你,如果不再叫你北極叔叔,我們之間,會有任何改變嗎?」翠翠開口問他。
聽見她的問話,他悲哀得只想撫額一笑。
事到如今,他能說些什麼?不管回不回應她的感情,此刻似乎都已經是多餘的煩惱了。
「隨便你想怎麼叫我,我不會有意見。」他微微一笑。
「那麼……我想開始叫你北極哦!」她笑咪咪地拾起眼來凝視他。
他還是笑著,沒有回話。
「北極、北極、北極、北極……」她像是要讓自己習慣似的,不斷地重複默念他的名字。
她的嗓音輕輕柔柔,喚著他的名字充滿了感情,幾乎讓他的心承載不住。她愛了他多久,為什麼他現在才完全明白?
「翠翠,你醉了。」盛北極沙啞地說道,努力吞下喉間的硬塊。
他想對她揚起溫柔的笑容,眼眶卻灼熱了起來。
她忽然站起來,向他走去,一個踉蹌,她竟然向他跌了過去。
他反射性地伸手接住她傾倒過來的身子,她剛好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雙手摟住他的頸項,格格地輕笑出聲。
「這樣好好玩,像是小時候你抱我的姿勢。」
「是啊……小時候的你真可愛。」
「現在的我呢?」她的小臉忽然靠近他,一雙含羞帶怯的水眸,直勾勾地瞅著他。
兩人的呼息交融在一起,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嬌柔馨香的身子正緊貼著他,讓他的意志幾乎把持不住,就要開始意亂情迷……
胃部泛出一陣悶灼感,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翠翠,你該回去了。」想起自己的病,他用盡所有意志力,將她輕輕推開。
「吻我。」
「翠翠?」
「吻我……」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為什麼還不肯吻我?難道你真的要等到我們彼此再也沒有機會了,再流著淚跟我說對不起?」她捶著他的肩,用力泣喊。
「翠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用力抓住她的肩,驚慌地問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是一個大懦夫!」她低頭掩面哭泣。
「我的確是個大懦夫,所以現在遭天譴了。」他閉上眼,自嘲地低語。
「我求你吻我一次……我只求一個吻……」她揪著他的衣領流淚哀求。
「翠翠……我不想害了你……」他終於露出痛苦的神情。
如果他是個身心健康的男人,他會立即吻她,甚至有可能毫不猶豫地帶她上床,與她立下一生忠誠的誓約。
但是她還年輕,而他卻如她所說,已經失去了愛她的時間和機會,除了對她說抱歉,放她自由,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他告誡自己,如果心軟的話,便會害她陪他墜入苦海。
天知道他的胃癌能不能治癒,萬一他的病好不了,怎麼能殘酷地讓她陪著他傷心斷腸,直到他死亡為止?
「只要一個吻,我會永遠割捨所有的一切,此生此世,不會再向你多求什麼……」她哭著低語,來不及說完,剩下的話語全數沒入他的唇中。
他不顧一切地吻住她的唇,無法再忍受從她的口中聽見任何撕扯心肺的話語。
他是個意志不堅定的懦夫,害怕自己會抱著遺憾而死,所以他還是忍不住地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