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就在樓上而已,我認得路。」她細微地歎了一口氣後站起來,慢慢地走向書房門口。
「我看我還是陪妳上去。」
「真的不用了。」她轉身,抬手擋下他。
「那妳回家時,記得要鎖好門,被子要記得蓋,別著涼了。還有,睡前最好再喝——」
「再喝一杯溫牛奶,而且要記得刷牙。」杜艾翠一字不差地接下他的話。
盛北極的臉上露出微微困窘的表情,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囉嗦過了頭。
「咳,抱歉。」他該死的像極了一個老媽子。
杜艾翠咬了一下唇,有些後悔自己太嘴快,接了那些話,現在她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
要跟他說沒關係,那她是違背良心說謊,因為她的確越來越介意他的嘮叨,以及他過度保護的態度。
可是真要順著他的道歉再抱怨個兩句,卻又顯得太不近人情了,畢竟他的本意是出於對她的關心和照顧。
她從小就知道盛北極跟盛南極是爺爺收養的養子,與她毫無血緣關係。十年前,車禍重傷的父母親,臨死前委託他收養她跟姊姊。
換句話說,他當了她和雙胞胎姊姊將近十年的「爸爸」,從她們十二歲一直照顧到成年。他對她們的責任心很重,父親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將她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從她年滿二十歲,他卸下監護人的身份之後,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狀況,就時常發生這種彷彿懸在半空中、找不到著力點的怪異氣氛。
大概是她遲來的叛逆期發作了吧!
杜艾翠只能這樣解釋自己越來越焦躁不安的莫名情緒。
她慢慢走向大門,盛北極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她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沒料到她會停下來,盛北極嚇了一大跳,硬生生地後退一大步。
看著他極不自然的規避動作,她的胸口忽地難受的一痛,像是遭到一股重擊。
「……北極叔叔。」她發覺自己的喉頭好緊,差點發不出聲音。
「什麼事?」他看著她有些發白的小臉,想伸手摸摸她,但念及她已經不是小孩子,只好用力捏住拳頭,擱在腿側。
她轉回身,伸手握住門把,似乎想藉著這個動作,來支撐自己剛才瞬間流失力氣的身體。
「我只是想告訴你,姊姊今天打電話來,她說明天會跟姊夫下山來看我。」她低頭瞪著門把,覺得眼眶有些熱熱的。
「好,幫我跟他們問候一聲。」
「……嗯。」她背對著他點點頭,接著頭也不回地開門離去。
盛北極一直站在門邊,等到她走入電梯,看著電梯燈號升了一樓,然後傳來模糊的開門聲後,他馬上拿起門邊的話筒。
「安全到家了?」
『……北極叔叔,我住的地方就在你家樓上。』微微的無奈歎氣聲從話筒中傳來。
「呃……那……晚安。」他摸摸鼻子,再一次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保護孩子過度的老媽子。
『晚安。』
想起她離去時流連期盼的表情,他忽然有股想叫她回來的衝動。
「翠翠?」才一開口,他就後悔了。
人言可畏。
她的年紀已經大到必須要有自己的空間,不能再跟他這個老男人待在同一個屋簷下過夜了。
況且,他對她的感情,正逐日失控當中,他無法保證能當多久的君子。
『嗯?』
她嬌軟的嗓音透著一絲緊張,似乎在隱隱期待著什麼,讓人想順從她所有的願望……
不行不行,他不能心軟!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呀!盛北極在腦中警告著自己,緊急煞住不該有的衝動。
「呃,沒事,快去睡吧。」他立即改口,哄她去休息。
這次翠翠沒回話,沉默地掛上話筒。
盛北極也掛回話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翠翠非常失望的情緒,但是他無法確定要如何響應才適當,只好佯裝不懂她對他的依賴感。
回頭看看安靜的客廳,忽然覺得整間屋子好安靜,靜得令人窒息。
這十年來,他生命中的每個角落,都有兩個雙胞胎女孩的身影。雖然他在各方面都力求平等對待兩姊妹,但是在兩個女孩身上,他不知不覺地投注了不同比例的私心。
從小,翡翡就外向活潑,獨立強悍得不需要他花費太多精神照顧。但是翠翠卻敏感安靜,嬌柔又依賴,讓人忍不住想疼她、寵她、憐她,將她捧在手心裡小心呵護。
想像她展翅遠離他的畫面,心口部位突然感到一陣疼痛。
安靜的房子,讓他覺得好寂寞……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杜艾翠抱著抱枕坐在客廳一角,看著雙胞胎姊姊幸福洋溢地偎在姊夫身邊,討論著新婚蜜月的行程。
說是幸福洋溢,說是討論,其實中間也穿插著幾次大大小小的零星衝突。
兩人不時因意見不合而打鬧鬥嘴,偶爾姜明氣不過就低頭一記強吻,讓聒噪的杜艾翡紅著臉安靜住嘴,乖乖聽他說話。
偶爾換杜艾翡氣得掄拳捶在姜明熊似的厚厚肩頭上,姜明只好抓抓肩頭,嘟囔兩句後做一些小小讓步。
杜艾翠看著看著,突然忍不住心生羨慕。
「姊姊,你們的感情真好。」她輕聲喃道。
「好?好什麼?我快被這頭熊給氣死了!」翡翡氣呼呼地瞪著腦袋頑固的新婚老公。
兩人正在爭執蜜月要去哪裡玩,這頭熊卻說什麼要早點回來工作,只肯去東南亞玩個三五天就要回來,因此杜艾翡氣得抬腳踢他的小腿兩下。
「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姜明攢起眉頭。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她再踢一下。
「小土匪!」他咕噥一聲,縮起腳,決定好男不跟女鬥。
杜艾翠看了格格笑出聲。「這就是情人間相處的樣子嗎?」
聽到妹妹的話,注意力頓時轉移,杜艾翡轉過身來看著妹妹。
「怎麼?北極大叔對妳不好嗎?」
「……嗯,好吧。」她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