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上跑下就是找不到那隻猴子,滿肚子的怒火無處可發,再加上方才情緒起伏過大,幾乎搾乾了她全身的氣力,乙嬋索性坐在安全樓梯中間,用僅餘的力量猛打牆壁出氣。
真的很氣呀!
這只死猴子到底是想要怎樣?真的想逼她失控不可嗎?……不!他已經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槌牆一直槌到手又痛又麻才停下,怒氣是因此消融了不少,可想哭的感覺卻也在此時湧上。
他就那麼討厭她嗎?非要這樣當眾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她不像女人嗎?
是!儘管她在工作上不希望遭遇到任何性別歧視,可不代表她以身為女人為恥,在她心中還是有很女人的部分。
不過——當她這麼賣力的做好工作時,為什麼還要拿她的外表做取笑話題呢?甚至懷疑她是同性戀?
這種歧見,到底要何時才能打破呢?
垂下頭——好累!真的好累!打從她踏出校門進入職場工作以來,從來沒有這麼疲累過。
如果——還可以回到學生時代就好了,這樣就能無憂無慮地繼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以大喊——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當然,在學生時代並不是每件事都能夠順心,但即使當時限制很多,甚至面對大人們的不諒解和誤會,依舊可以從中找到樂趣!
那時候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那時候可以做到苦中作樂呢?她試著用力回想。
腦海中浮現上星期參加高中同學會的情景,原本大家都談得很愉快,在聊到高中生活的點滴趣事時,突然有人對她發難——
一前些日子我在路上看到我們學校的學妹,看到她們穿著制服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起我們高中時候的模樣。」老同學吳寰玥突然說道。
「我也有看到現在的學妹,可是不知怎麼搞的,我總覺得還是我們把制服穿得比較漂亮,有精神多了。」
「說的也是,我們那時候嚴格得要命……對啦!都是乙嬋的關係,為了讓我們拿到整潔秩序比賽第一名,制服都不可以隨便穿,都要穿得筆挺。」
突然被點名,正在吃豬排堡的她抬起頭。「有嗎?」一條高麗菜絲還掛在她的嘴角。
「有!就是你!當時你把班上管得多嚴,導師也沒你那麼嚴格,重榮譽、拿第一,幾乎是你的口頭禪,每天早自習時都要耳提面命,你忘了呀?」
她呵呵傻笑。 「還真的不記得了!」
接下來,所有人都絞盡腦汁,舉證歷歷,想盡辦法喚起她的記憶,直到各人的手機響起——她們的老公來接人嘍!一場充滿回憶的「同學會」才漸漸譜上休止符。
——許多被淹沒的記憶都被喚醒了。
想起自己曾經像個獨裁者一般,要求班上同學做這做那的,為了得到所謂的第一名,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
那時候這麼拚,圖的究竟是什麼呢?
現在想來真是好笑——至今還不敢告訴其他人,如果讓同學們知道,她就是喜歡上台接受讚賞,不知道會不會打扁她?!
唉唉!真搞不懂,當時的她怎麼那樣會作白日夢?
靈光一閃,對了!想起來了!她之所以能苦中作樂,完全是因為作了「白日夢」的關係!
由於她的身高,她經常被視為異類,在青春期時尤其明顯,為了排解那份孤立感,她便會幻想自己是個女王……如此一來就可以理解為什麼眾人不敢輕易接近她的理由,因為她是如此的高貴、具有權威、不可侵犯……
她作白日夢的能力可以說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在她的腦海中會為眼前的環境建構出另一種情境樣貌,非常真實,然後悠遊其中,自編自導自演。
古時候傳說「海市蜃樓」是由一大群蛤類所吐出的氣造成的,她的腦袋瓜也具有同樣的功能,只不過她可以分得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假的。
在虛與實之間,她一直拿捏得很好,沒有沈醉其中到不可自拔的地步,還能清楚的意識到現實,不致讓人以為她是瘋狂的。
直到———
乙嬋猛地抬起頭。
她是什麼時候沒有再使用這個能力的?
是從何時開始不再作白日夢?不再讓腦海架構出海市蜃樓的?
天!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若不是那天聽到老同學們提起,她真的壓根兒忘了那一切。
怎麼會這樣?
這幾年——她就這麼「腳踏實地」的過著這每一天,沒有再作過白日夢了?
接著另一項恐怖的事實襲向她。
可怕的是——她好像已經忘記該怎麼建築白日夢了……
「趙乙嬋!」
突如其來的呼喊讓她從愣然中驚醒。
「你幹麼躲在這裡?你不是在找我嗎?」古嘉琛雙手環抱著胸,站在安全門前凝視著她,沒想到她竟然會坐在倉庫外面的安全梯上。
兩人視線水平交集。
看到他,原本已消衍得差不多的怒氣立刻以驚人的速度回湧。
——在我眼中,趙乙嬋根本就不是女人!
——沒有男人奮會喜歡不像女人的女人!
「怎麼?是有什麼事嗎?」
他那悠哉且吊兒郎當的語調令她雙拳不禁握緊。「沒錯!我找你——當、然、是、有、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她牙縫中擠出來。
「說!我聽!」
她搖搖頭。「我不要用說的,我直接做給你看——」話聲一落,便猛地跳起來,打算一舉衝下五個階梯給他一記飛拳時,不料起身太快,重心反沒抓穩,樓梯踏空,整個人往前撲了下去。
「小心!」古嘉琛反應極快地衝上前欲抱住她,不料角度沒取好,人雖接住了,可趙乙嬋的額頭也直直撞向他的,當下立刻讓他眼冒金星,再加上她的體重以及下跌的重力加速度,他反而被拖著往後倒。
絕不能讓後腦著地!
他本能做出反應,試著往旁邊側島,可真的不容易,因為乙嬋體重不輕。當撞擊到地面時,只覺得著地的肩膀和手臂像被火燒一般傳來劇痛,有短暫片刻,他痛得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