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門一開,赫然瞧見屋內彷彿遭竊似的凌亂景象,羅寶珊傻眼。
前天晚上來到他房前時,光線不足,所以沒有多看,現下大白天,憑著極佳的采光,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全是亂七八糟的雜物,大床上,棉被亂成一座小丘,枕頭加抱枕天女散花般散放在上面,還有幾條梅乾菜……
「這這這……這分明是福德坑嘛!」臭襪子、髒衣服、書報、漫畫、紙團……應有盡有,羅寶珊詫異得動作遲緩、講話結巴,她捨棄武器,把吸塵器、拖把和抹布擱在門口,踏進戰場。
瞧那傢伙早上出門時穿得人模人樣的,結果只是外在好看而已,根本表裡不一,房間亂得像是經過機關鎗掃射。
「哇∼∼三台計算機,做什麼大事業啊!」瞧見那大大的L形原木桌上的擺設,羅寶珊不由得咋舌。
扭來抹布,她一邊收拾,一邊擦擦抹抹。
太恐怖了,厚厚的灰塵不說,牆角還有蜘蛛網,計算機邊放了數個喝過的馬克杯,有的已自然蒸發乾涸,變成一圈污漬,有的變成了不知名小飛蟲的秘密基地,停在杯緣休憩,還有螞蟻漫步、蟑螂閒晃……
「油∼∼」整理得愈深入就愈覺得噁心,掉在地上的雞皮疙瘩也愈堆愈高,她懷疑這房間就快發霉生菇了。
收著收著,一張壓在鍵盤下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好奇的她拿了起來,這才發現不只一張,而是五、六張左右。
她一一翻看,照片裡的共同點是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從不對著鏡頭看;由此可知,這幾張照片都是在當事人不知情的狀況下,從旁捕捉的。
奇怪的是,這小女孩好眼熟,跟她小時候的模樣還真像……
當她看到最後一張時,照片主角換了個小男孩,小女孩成了背景。
未幾,恍然大悟似的,她雙眼陡然睜大,震驚得如遭雷擊。
「天哪!是他!」一顆心直往下沈,腳底竄起一陣惡寒,拿著照片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霎時,羅寶珊腦子裡只浮現四個大字,那就是──
冤、家、路、窄!
第三章
「拱!呼……拱!呼……」
很沒氣質的規律打鼾聲來自客房單人床上的羅寶珊。
打掃宇文淨那間垃圾房是一項大工程,把她給累掛了,因此做完晚餐後她就早早休息,頭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可那些照片勾起了一些兒時記憶,害她整天惴惴不安,入睡時心情不舒坦,惡夢自然也找上門……
背景──青青校樹,萋萋庭草,純樸的校園內,莘莘學子們坐在教室裡認真聽講。
其中一間教室靠窗的最後一個位置,坐了一名綁辮子的小女孩,那是剛從南部轉學到台北來,就讀小學四年級的她。
接下來的畫面像是跑馬燈,可怕記憶濃縮成精華版,一一播放。
「啊──」她在抽屜裡摸到毛茸茸的物體,一看,發現竟是一隻白老鼠。
「啊啊──」翅膀受了損傷的蝴蝶已瀕臨垂死邊緣,躺在她的抽屜裡。
「啊啊啊──」她的抽屜變成螞蟻窩,循著牠們的足跡,赫然發現一隻正在被啃蝕的蠶寶寶。
扯辮子、翻裙子、上課射紙飛機、體育課扔躲避球……諸如此類的惡整,不勝枚舉。
「嚇──」冒著冷汗,羅寶珊猛地從惡夢中驚醒。「真是!」她拭汗,撫著撲通跳的胸口,重重歎息。
雖然小學四年級距離現在已經有十八年之久,久到她足以忘掉當初的一切,可偏偏那些記憶對她的幼小心靈造成了無法抹滅的深刻影響,即使刻意忽略卻始終清晰。
並不是她人緣差,也不是她和人結仇,那些惡作劇全是出自一個名叫宇文淨的死變態的傑作!在台北待了半年的不愉快記憶,全都因為今天白天看到的那些照片,而全數湧現。
她想起了當時總愛惡整她的男同學叫做宇文淨,想起老師一再規勸他,他卻樂此不疲,還大言不慚地說那些是送她的禮物、說是關照新同學!
見鬼的禮物、關照個頭啦!
她成天擔心受怕,唯恐隨時會有可怕詭異的玩意兒出現在抽屜裡,試驗她的心臟夠不夠力。
所幸在台北只短暫停留了半年,就又搬回南部,否則難保她不被整得精神分裂。
那些抽屜驚魂記使得她在往後的求學生涯裡,不敢再使用課桌的抽屜,潛意識裡就怕會歷史重演。
沒想到啊!十八年後的今天他們會狹路相逢,而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自投羅網。
怪不得來到這裡的第一晚,才和他打照面,就覺得看他不太順眼,原來是冤仇結太重了!
怎麼辦?她是不是該包袱款款走人,以免再被整得死去活來?
可是,倘若因為這樣就放棄這份工作,未免太孬種了吧?!而且,她要上哪去找這種薪水不錯又供食宿的待遇?更何況看宇文淨那樣子,好像沒有認出她來吧……
正所謂女大十八變,應該沒那麼好認才對;就像她雖然記著從前的事,但並不記得他的名字,一時之間也認不出他來。
不過話說回來,原來長大後的宇文淨,是那麼一副又跩又頹靡的模樣呀!
欸,沒被認出來就阿彌陀佛了,用不著自己嚇自己,說不定人家早就忘光光了,而她則是因為身為受害者,所以才會這樣「念念不忘」。
她相信,只要別提起,繼續裝傻,一定可以安然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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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嗨∼∼早安哪,珊珊。」熱情洋溢的招呼聲忽然傳進用餐完畢、眾人皆已解散的飯廳裡。
正在收拾的羅寶珊循聲望去,瞧見一隻孔雀……呃,是打扮入時、衣著花俏的「宇文淨」。
珊珊?!還八八咧!報明牌啊?叫得這麼親熱,她啥時跟他這麼熟了?
「早安,你從日本回來啦!」心中隱隱升起防備,她牽起客套的笑容,心口不一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