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又不捨。他說:「最多只能給你十年的時間,筠雲,你有把握十年內拿到文憑嗎?」他看見她在那邊笑了。
「十年再拿不到,我可以去撞牆了,我走啦……」她安心多了。「德綸哥--」地下說再見,她說:「午安。」
在清晨時,她故意跟他說午安,這是唯有她才會跟他玩的小遊戲。
「午安。一唉,他真忍不住了,決定洩漏他的行蹤。「筠雲,你往左邊看。」
筠雲往左瞧,她看見有個男人握著手機跟她揮手。她淚如雨下,笑著也朝他揮手。
「保持聯絡。」他說。
「一定。」她還以燦爛的笑容。
「法國人都很熱情,不要被騙了。」
「我心裡只有你。」筠雲拋出個飛吻,愉快地入關了。
在情人的注目裡離去,是多幸福的事。最幸福是,情人允諾會等待,多甜蜜!
筠雲走後,韓德綸很失落。
原本就令他厭煩的法務工作,變得更不能忍受。
一日復一日地按表操課--接案,調查,法庭,答辯,開會,接案,法庭,答辯……悶!
筠雲去追逐她的理想了,他呢?他的理想在哪?
夜深人靜時,他盯著筠雲送的表,思念筠雲,望著那刺目的斗大的「HAPPY?」,那個問號盤亙在韓德綸心坎上。
兩個月過去,筠雲從異鄉寄來她的思念。
那是一張拼好的裱框了的一千五百片拼圖,向來缺乏耐性又不甘寂寞的筠雲,將她的思念拼成畫,快遞給他。
筠雲在信上寫著--
太想你,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拼圖。
韓德綸感動得一場糊塗,回寄一盒拼圖給筠雲。
他信上寫著--
三千片,是我給你的安慰。
助筠雲熬過思念。
光陰似水?
不,情人不在的日子裡,光陰是一灘死水,悶著,停滯著,每天都過得好慢、好慢……
尾聲
這日午後,巴黎左岸露天咖啡館,遊人如織,筠雲繫著圍裙,忙進忙出地招呼客人。她已經在這裡打工三個月了,她用純熟的法語招呼客人。
當地拿著餐牌幫一對法國情侶點餐時,有人在她身後輕輕說了一句中文--
「晚安。」
光天化日,有人跟她道晚安,唯有那個人會這樣!
筠雲整個人僵住了,心悸著,會嗎?可能嗎?她不敢回頭,萬一不是呢?
可是那個人又清晰地、鄭重地說一次:「晚安。」
筠雲猛地轉身,她掩住嘴,狂喜的眼睛,張望著來人。
那人穿著休閒服,英姿颯爽地沐浴在陽光中。那人拎著一隻行李箱,目光溫暖地看著她。
「怎麼會?你怎麼來了?」筠雲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我來監督你,看你有沒有好好用功。」
「我很會偷懶,你打算監督我多久?」
「我報名了幾個跟美術相關的課程,短期內會一直監視你。」
「事務所怎麼辦?」筠雲淚盈於睫。
「合夥人會處理,台灣不缺個律師,但我不能沒有王筠雲。」
筠雲奔進他懷裡,喜極而泣。
陽光暖著這對久違的情侶。韓德綸抱牢了筠雲的身體,重逢的喜悅,令他的心臟怦怦響著。
Happy?
是,HappY。
嗅著筠雲慣用的香水味,韓德綸感到命運的不可思議。他想到那時候那個晚上,跟助理在陽台的對話--
「為什麼明明很討厭一個人,可是罵她以後又覺得難受?」
「也許是因為你並不真的很討厭那個人吧?」
是,不但不討厭,最後還愛上她,還抱在懷裡了。
韓德綸更用力抱緊筠雲,她伏在他肩膀,高興地哭泣,喃喃說著有多想他……
年少時,他沒想過有那麼一天,他也會發瘋,跟著王筠雲流浪到法國。原來真愛上一個人,可以更加瞭解自己的潛能。
他是堂堂大律師,他也可以,當一下,花的小孩。
不是有一首歌嗎?
唱著,有一天我會,插上翅膀飛。
遇見真愛,我們就能飛,任何地方,都不覺得遠。
是愛的動力,引我們到天涯到海角到情人的所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