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一刻,她準備了很久,從她被義父收養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停地練習。
義父說,這是她打動玄熠的一件法寶,她毋需學習別的舞蹈,只要能夠這樣永無止境地旋轉,她就能成為玄熠最愛的女人。
腳尖頂起,身子如飛,整個天地彷彿變成了一道旋風,她閉著眼睛,似乎跌進了迷霧之中。
加速,再加速,直到幾乎看到了死亡的邊緣,她才忽然停步,身子後仰,如一隻蝴蝶收翼停留。
四週一片死寂,她嬌喘微微,雙頰潮紅,看向玄熠。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很不雅觀--髮髻有些鬆散,衣衫有些凌亂,臉色有些蒼白。
但她知道玄熠一定愛極了她此刻的模樣,因為,他已經身不由己的站了起來,僵立著凝望著她。
她不說話,只等著他開口。
終於,她聽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
「如意,妳願意跟我進宮嗎?」玄熠如是說。
第二章
第二天,她便進了宮。
玄熠沒有親自來接她,只派了一頂青紗小轎從皇宮西面的側門,悄無聲息地把她抬了進去。
沒有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亦沒有送給她的奇珍異寶,更沒有所謂的王妃封號,彷彿只是召了一個普通的宮女一般,連她坐的轎子都寒磣得可憐。
原本嫉妒她嫉妒得眼紅的舞姬們,馬上換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面對這一切,如意依舊很淡定,只收拾了個隨身的包袱,從容地坐進轎中。
她知道,進宮只是這盤棋的第一步,每年有無數美女被玄熠召進宮,可到頭來能得到玄熠真正寵幸的又有幾個?所以,沒有必要把進宮的儀式看得那麼重要。
何況,她所求的,也並非什麼王妃的封號,更非榮華富貴……她只是想為收養她的義父做一件事而已。
轎外晴空萬里,輕風和暖,她掀開簾子,微笑地看一望無限的天。
宮裡的路好長啊,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門,看著紅牆綠柳緩緩地移動,顛簸的轎子彷彿永遠也停不下來。
忽然,她看到了一隻風箏。
輕風和暖的日子,正是放紙鳶的好時候。抬眼再看,把眼移向另一片天空,竟又看到了無數只風箏。
蝴蝶狀的,蜻蜓狀的、娛蚣狀的、燈籠狀的、游龍狀的……飄著綵帶,畫著彩繪,帶著風哨的嗚鳴,密密麻麻地霸佔了藍天白雲的領地,好不威風!
她記得從前在家鄉,惟每年清明時節才能瞧見如此熱鬧的情景,沒想到在這深宮之中,平日竟也能如此鋪張。不知是哪一位妃子的雅興?抑或宮女們在無聊時的消遣?
如意看著這風箏,心裡不由得有幾分高興--彷彿,這熱鬧的情景是在歡迎她似的。
正引頸張望,忽然,轎子出乎意料地停了下來。莫非已經到她的住所了?可四下望了望,分明仍在偌大的御花園中,不見門前台階。
「如意主子,」隨行的宮女低聲道,「前面有公公傳話,說是請您下轎。」
「出了什麼事?」她鎮定地問。
「嗯……」那宮女支支吾吾的,「回主子,聽說是陳妃娘娘想見您。」
陳妃?如意心中一怔。她知道,陳妃是玄熠最寵愛的女子,義父曾經告誡過她,要想俘獲玄熠的心,陳妃是第一道必過的難關。
她早已做好了跟陳妃見面的打算,只是沒料到會這麼快!看來,對方似乎比她還要著急。
笑了笑,她掀簾下轎。她今兒只著一身樸素的青衣,頭髮隨意地綰起,無花無簪,臉上亦無脂無粉--這副打扮去見陳妃,定是要被對方蔑視的。不過,她希望對方看輕她,因為,惟有對她掉以輕心,她才能趁機獲勝。
隨著太監行了兩步,不一會兒,她便看到陳妃了。
不用旁人指點,她已猜到誰是陳妃。那個坐在荷花池邊,搖著團扇,珠環翠繞,艷麗逼人且神氣活現的女子,不是陳妃還會有誰?何況,所有的人都站著,惟有她坐著,而站在她身俊的宮女,手裡都握著放風箏的線梭,原來,這漫天熱鬧的景象,便是陳妃的傑作。
如意低眉垂眼地走過去,屈膝跪在地上,柔聲向對方請安。很乖巧,很無害的模樣。
「聽說王爺在宮外看中了一個人。」陳妃讓她跪了半晌,徐徐品了幾口杯中的茶,方才說道:「我想瞧瞧到底漂亮到什麼地步,竟然能讓王爺連夜為妳收拾住處,嘿,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東西!」
她叫她「東西」,而且用一種極輕蔑的語氣。但如意並不生氣,當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十之八九是因為嫉妒。就因為玄熠連夜替她收拾了住處,對方就嫉妒至此?呵,如此沉不住氣的女子,能得到玄熠的寵愛,似乎不是靠智慧。
如意本想把她當作對手,但這一刻,她發現,對方大概會不堪一擊。
「妳看到這滿天的風箏了沒有?」陳妃又道。
「看到了。」對方為何忽然提起這個?
「這是王爺特意命人為我從南方買回來的,」陳妃得意揚揚,「這些風箏我只放一次就不要了,剪斷繩子讓它們飛到天上去,所以,每天都會有好些個箱子從南方快馬加鞭地運來,全裝著最新奇最好看的風箏。」
她是在故意炫耀吧?用炫耀的方法示威。如意不禁迷惑--既然玄熠如此寵著陳妃,陳妃為何還會對一個剛剛入宮、前途未卜的女子大生醋意?玄熠不過是命人替自己收拾了一個住所而已,值得引起她如此的反應嗎?
「妳會玩紙鳶嗎?」陳妃忽然抿嘴笑。
「在家鄉的時候,奴婢曾經玩過。」如意點了點頭。
「那麼……」勾了勾手指,身後立刻有三四個宮女小心翼翼地抬上來一隻碩大的風箏,鷹般的形狀,翅膀足足有五丈長,「妳就把這個放到天上去吧!」
「這個?」如意一愣。
她並不介意陳妃差遣她放風箏,但這麼大的風箏,並非一個人可以放飛的。陳妃明顯在刁難她,抑或想出她的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