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然後呢?」崔媛娜冷冷的回應。
對方一陣囁嚅,「唉……哪知道那個葉先生國外三流大學沒畢業,而且還是個跟黑道掛勾開檳榔攤的人,天啊,我聽到時也嚇了一大跳,這都怪郭媽媽太心急了,不算不算,那個葉先生不算,再相信郭媽媽一次,明天那位施醫生你一定會覺得他很優秀,郭媽媽給你保證。」她猛拍胸脯。
「真的?」對方是醫生?她有點存疑。
「當然是真的,如果明天你們看對眼了,到時候媛娜小姐可是醫師娘呢!」郭太太眼中發出閃爍的光芒,熱切的口吻聽來欣喜若狂。
是個醫生,所以應該會正常些吧?崔媛娜內心一陣思索,須臾,「……那好吧!」她終於鬆口答應。
「所以明天我們一樣約在上回那家五星級飯店?」郭太太試探的問。
她凝神一想,「喔不,明天我們換家餐廳吧!就在離介紹所兩街外的那家新開的簡餐店。」哼,這一次她可不想又遇上愛看戲的范姜。
「呵呵,沒問題,你想在哪裡就在哪裡,明天見嘍!明天郭媽媽保證一定會讓你滿意,呵呵……」郭太太宛若火雞似的張揚狂笑,半晌,終於得意的掛上電話。
結束對話掛上話筒,崔媛娜的耳朵有種大鬆一口氣的暢快,接下來就是等著迎接明天的到來。
為了徹底避開隨時可能因為洽公而現身的范姜維雍,她把第二次的相親地點改到平民風格的咖啡簡餐店。
木造的裝潢,在玫瑰與咖啡的香味烘托下,這裡給人溫馨的甜蜜,氣氛絲毫不比五星級大飯店遜色,有一種小家碧玉的美感,讓崔媛娜的內心又充滿了鬥志與希望。
仔細打扮後的她依然帶著婉約有禮的笑容,任郭太太撲天蓋地的介紹兩人的家庭背景。
她從郭太太冗長的贅述中抓出重點,對方來自醫生世家,一樣是從事十分講求準確、專業的醫學工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嗯,大致上應該沒什麼問題,她總算稍稍寬心。
待郭太太一走,她迫不及待的偷偷抬起頭打量對方,嗯,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看來還算正派,始終苦等不到對方開口,她只好率先發問——
「你好,我叫崔媛娜,請問……」
不等她把問題說完,這位先生突然一個正襟危坐,隨即以著字正腔圓的京片子開口,「你好,我叫做施體才,因為常常碰觸屍體,所以同事們都喊我『屍體才』。」冷冽的臉孔忽地咧嘴一笑,一顆金牙亮晃晃的閃爍著,刺得她眼睛發疼。
「啥,什麼屍體?」她一陣驚愕,雞皮疙瘩瞬間浮現。
等等,他不是醫生嗎?為什麼會常常碰觸屍體,難不成這傢伙醫術不精,以至於常常醫死人?天啊!所以是醫療疏失嘍?那麼他應該常常被告,也常上法院吧?一腦子問號襲擊她的思考。
「所謂屍體,泛指動物死後的肉體。」施體才咧嘴又是一笑,逼得她趕緊低頭迴避他口中射出的萬丈光芒。
一股冷意打從背脊竄上,「泛指動物死後的肉體……」她恍神的呢喃。
真的是屍體,真的是!她當下心又涼了大半,忍不住心裡嘀咕,看來這傢伙真的常醫死病人。
好了,上回來了個在黑道打滾的檳榔阿葉,這回又來個醫術不良的「屍體才」,崔媛娜頭皮發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在此時,服務生送上了餐點化解兩人四目相對的尷尬。
然而,當她瞪著眼前香味四溢的墨魚面卻是胃口盡失之際,只見施體才拿起刀叉,以著恭敬虔誠的態度在面前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即用精準的技術往鐵板上的肉身切割而去,牛肉立體切面滲出了些許血水。
「你看我的刀法如何?」他抬起眼,筆直的看著她。
她皺眉看著血水,「刀法……刀法神准、神准!」她諂媚的說,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火了對方,那刀子就會落在她身上。
「今天我一共解剖了兩具屍體。」
「解剖屍體——」她掩嘴驚呼。
「沒錯,我是法醫,解剖屍體是我每天的工作之一。」
「原來你是法醫,難怪……」原來他是個法醫,所以不是他醫術不精,老是醫死人!崔媛娜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捲起一口墨魚面送進嘴巴。
他也送了一口牛肉入口咀嚼,「崔小姐一定不知道,早上的那具屍體讓我覺得很有趣。」
「有趣?」她微蹙起眉,胃隱約湧起一股不適。
「對,很有趣。」他興致勃勃的又送進了兩口肉,熱切的咀嚼著,「你知道嗎?早上那具屍體由於死亡的時間不長,肉質鮮嫩,刀子一劃下去,就跟我面前七分熟的牛排一樣,」
聞言,她手中的叉子滑落,匡當的敲響了瓷盤,雙眼發直的瞪著眼前的男人,腦海想的全是屍體以及眼前那牛排的融合體。
施體才從容的吃著,嘴巴不忘叨叨的說話,「通常我的第一刀習慣從鎖骨下方十五公分左右下刀,一刀劃開就是開腸剖肚的,你知道嗎?我一看到人體的內臟就會興奮,就像是肉食性動物聞到血腥味一樣,好像全身血液都澎湃了起來。」他眼神發光,渾身細胞甦醒。
崔媛娜撿回叉子,拚命的戳轉著她的麵條,「喔、喔,是嗎?」她吞吞吐吐的回應。
相對於他的興致高昂,她則顯得面有難色,她很想叫他住口,可是又怕觸怒他,只得低下頭迴避著他面前經過切割而滲出血水的牛排,至少墨魚面還不會叫她想吐。
「你的墨魚面好吃嗎?」
「好吃,味道很好——」她勉強扯出笑容回應。
忽然他湊上前,面容嚴肅的端詳著她的墨魚面,「唔,好熟悉的感覺。」
「熟悉?」她僵住雙手的動作,驚悚的看著他。
忽地靈光一現,他很高興的道:「啊!我想起來了,上個月我曾經解剖一具男屍,因為死前他吃了不少東西,當我解剖他的胃時,裡面的東西就像你的墨魚面一樣,一整盤都是黑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