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質疑猶如洪濤巨浪,衝擊著她脆弱的心防,她俏臉蒼白,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雖然她依賴著掃把星認知來拿捏和他的相處,但心中對他那份深刻的愛,和同時存在的怨卻時時煎熬著她,他既已表明了立場,她除了這樣還能如何?!
「我以為現在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她強忍著情緒道。
「我一點都不覺得好。」
「如果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再煮咖啡,或對你提供客觀上的建議,我會停止這些行為。」
「妳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眼眸痛苦而熾熱。「我懷念妳總是在這裡陪著我看書,跟我討論各種觀點,說說笑笑時間一轉眼就過了,那個姬洛璇到哪裡去了?」
他的懷念幾乎令她流淚,她深呼吸一口氣,腦海裡閃過的是桌上的喜帖和他訂婚那天冷漠的臉龐,沉莉萍的刻薄言詞在她耳際盤旋,這一切都成了阻止她流淚的力量。「我想……你應該開始找別的工讀生來代替我的工作。」
宗祺然臉色一變,她要拋棄他了?!就這樣將他撇下,什麼也不管了?!「我不會找別的工讀生的。」他堅定地道。
可恥地……她感到一絲快樂,他的拒絕反而令她高興,她轉身背向他,心裡卻也明白愈早結束工讀對他們雙方愈好,如果她心中對他還存著希望,那麼她會想盡辦法繼續待在他身邊,然而她已經放棄了,幸福是不會屬於她的。
「我可以幫你徵選,然後交接工作。」她道,痛楚地閉上了眼睛,想到要徹底地離開他,她感到心如刀割。
「我說了,我不要別的工讀生!」
他用力地扳過她的肩,迫使她面對他,然而她蒼白的俏臉上卻帶著頑強的意志。
「如果妳真的不願意留下來,妳可以直接離開,其它的一切就讓我自己煩惱,我不會勉強妳。」嘴裡說得瀟灑:心裡卻在賭她的心軟,他不相信她會這麼狠心丟下一切離開他。
她的眉宇因掙扎而蹙起,離開是她鼓足了勇氣才提出來的,面對他的反對就已經夠難堅持了,又怎麼能夠在明知他工作量如此巨大卻不願找其它幫手的情況下逕自走開?!
她歎了口氣。「我快大四了,總有一天要離開學校的,你遲早總要找到替代我的人做這些工作。」
「老實說我希望妳可以留下來繼續幫我,這段時間我一直想找機會跟妳討論這個問題,我知道妳剩大四一年就要畢業了,我想或許妳會考研究所繼續唸書,妳很適合走研究這條路,等妳考上研究所之後我們可以繼續合作,到時或許我會比較可以在妳課業問題上幫到忙。」這是他腦海中的藍圖,在他想來是那麼地理所當然,然而她抿唇盯視著他的神情卻令他心頭警訊驟響。
未來的那個時候,他早就結婚甚至生孩子了!停止愛他對她而言本就是個天大的難題了,現在還要她留在他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跟別人共組快樂家庭,對她情何以堪哪?!
「老師,在畢業之前我還留在這個學校,既然你開口了,我會義不容辭地幫你,只要你還需要我;但畢業之後……」她停住了底下的話,彷彿她接下來的生涯規畫是件令她難以啟齒的宣示。
宗祺然臉色一變。「畢業之後妳有什麼打算?工作嗎?妳需要工作的話我不會虧待妳的。」他突然發覺自己一直以為她會去念研究所的這個想法太天真了,但像她這樣的人若無法繼續深造委實太可惜了,他絕無法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她搖了搖頭,沉默的氣氛帶著令人窒息的緊張,終於她彷彿下了重大決心開口道:「我會出國留學。」
有個東西在他腦中炸開,他的腦海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訊息。
「出國唸書要花很多錢……」他空洞地道,完全沒有料想到她有可能會出國唸書。不是每個家庭都有能力供應小孩出國深造,而她和家長的關係似乎很僵,所以他完全沒有料想到她有可能會出國。
「我有錢,而且我可以申請到獎學金。」她道,這個想法在他訂婚之後便已慢慢成型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必須在他面前宣示,她以為她到那時會默默地走,不需要讓他知道,就這麼靜靜地踏上離他遠去的旅程。
「這樣……」他終於慢慢重拾了理智,恍然地點著頭,感覺卻很麻木,只能制式地附和道:「出國唸書是很不錯的選擇,是人生很好的歷練……」儘管他胸口的那個大洞又開始疼痛,但他知道他沒有立場阻止她,身為老師他非但沒有理由阻止,更應該鼓勵她才對!他突然恨起自己只是她老師的身份,起碼他可以不用表現得這麼偉大!
終於,淚水還是湧上了她的眼眶,如果她曾幻想過他會因為這個消息而開口留她,甚至幡然向她表白,那麼她無疑再一次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那麼……我會繼續幫你,直到我畢業。」她道,轉身踱開,輕輕擦掉了滑落的淚。
他的胸口有一股巨大的痛苦,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細弱雙肩,卻彷彿是天涯海角。他才三十五歲,可是突然間,他對未來沒有了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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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祺然開始會打電話提醒她該到他辦公室報到了,而她發現自己不得不長時間在他身邊「待命」,他一改以往簡單明快的交辦事情的風格,反而讓她覺得他似乎有許多未竟之事要交代,而她只好一直和他共處一室,並在他的「指示」下乖乖地在他身旁看書。
姬洛璇一邊想著近日種種的轉變,一邊漫無目的地在校園中信步亂晃,不禁感到心情沉重,腦中也是一團混亂。想著他和潘若琳彷彿日日逼近的婚期,想著自己可憐又復可笑的處境,無以復加的沮喪侵蝕著她的靈魂,腦海中揚炙著將自己推向墮落深淵的想法,就算她竭力用理性克制自己,但內外交煎的痛苦卻幾乎將她逼瘋。他既不願接納她的感情,又不肯讓她逃離、遠遁,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殘酷的現實,卻又時時刻刻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愛意與依戀,明明已經絕了渴望,為何還如此痛苦?她必須做點什麼,否則的話未來的一年多裡,她如何平靜自制地待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