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跟所愛的人在一起,就會有一股支持他們排除萬難的力量,而他們正互相給彼此這股力量。
???
這晚的夜市離依萱他們的住家很近,祐明要她多休息一會,他可以先去擺攤,反正時間還早,夜市的人潮還未聚集。
祐明吻了她後就開車出門了。
依萱閒不下來,她忙著把破舊的小院子整理乾淨,順便把撿來的長春籐用容器種上。
祐明照著他習慣的路線出門,一出巷口,他敏感地瞧見一部看到他的車之後才啟動的小車。
他刻意繞了路。也許是他太多心了,但他不得不提高警覺。他不能再讓依萱受驚嚇了。
他發現小車子還跟著他,只好將車子開上路況最亂的東門路,小車還是緊跟著。
祐明的心升起一股詭異的感覺,非常不舒服地纏在胸口,他想甩開那部小車,於是他開始加速,他在下班的車潮中蛇行,甚至闖了紅燈。
就在他確定看不見小車子時,他的心一鬆,突然跟一部要轉彎的大卡車迎面撞上,一聲煞車聲劃破天際,一整部廂型車轉了兩轉停了下來,天旋地轉中,祐明痛得昏過去。
頓時,交通一片大亂。
他無法到夜市去擺攤,沒有人可以通知依萱。
依萱在剪長春籐時,竟不小心地往小指上剪下,鮮血汩汩地流出,她趕快用嘴吸住;沒有醫護箱,她只好用衛生紙先止住鮮血,她的胸口猛地一抽,悶得蹲下身,那股當初在山上別墅等不到祐明的不祥預感,又莫名地快速升起。
她壓著手,幾乎是用跑的,趕到夜市。
其它的攤位早就準備好了,就空著他們的位置。她著急地等著,心一寸寸地龜裂,她知道她的幸福就要被奪走。
「潘先生是開紅色的小廂型車吧?」對面賣泡沫紅茶的老闆問。
「是啊,你有看見他嗎?」依萱急得就要發狂。
「我在要來的路上好像看見一部出車禍的車子非常像你們那部車。」老闆不確定地說。
「在哪裡看到的?」依萱乾啞地問。
「就在東門路上。」老闆回答。
「東門路會送哪個醫院呢?」依萱已哭了出來。
「應該會送市立醫院吧。」旁邊賣皮包的女老闆說。
來不及說謝謝就拔腿狂奔,她攔下了一部計程車直達市立醫院,那時已經快九點了。
「他急救後就馬上轉到台北長庚了。」依萱詢問過後,護士小姐丟給她這句話。
她坐在醫院的休息椅上不知所措地哭泣。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失去祐明。
失去了祐明,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她回想他們所遭遇的一切,突然理出了頭緒。原來他們並沒有開始,他們從未脫離潘氏的掌握,或是他們真為她布下了天羅地網,怎麼逃,還是逃不出他們的網。
濃濃的憂愁和無助又在瞬間攫住她的心,她難過極了,熱淚有如霧般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要如何跨出下一步呢?她寸步難行啊!
天空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游絲般的毛毛雨讓走在雨中的她毫無知覺,她倒希望雨勢再大些,可以淋濕她的心,清醒她的腦。
走進了電話亭,她只能找欣欣。
「喂,請問找誰?」是欣欣變得柔軟的聲音。
「……。」依萱的喉嚨哽住了,她只顧著哭,嚎啕大哭,彷彿要哭完這輩子的眼淚。
「依萱!依萱!你怎麼啦?你在哪裡?祐明呢?」欣欣慌著問,被她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壞了。
依萱只是哭,欣欣太瞭解她了,乾脆讓她哭個夠。
依萱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怎麼會這樣呢?」欣欣氣著說。
依萱抽泣著,已無言,原來她的幸福只能那麼短暫,早知如此,她寧可不要。
「先回台北再說吧,你媽也找著你呢。先回來,你可以搭早班的飛機,我叫永財去接你。」
「我身上的錢不夠,我還必須處理一些事,我搭野雞車回去。」依萱的聲音已啞了。
「那太辛苦了,我一早匯錢給你。」欣欣又安慰了依萱,直到電話卡用完。
依萱知道祐明又被捉回去了,這次若要再見面,那可真是難上加難。
她跟房東道了歉,他們的房租都沒付就違約了,雖然房東一點也不在意,但她仍承諾回台北後會匯租金給他。她想祐明也會這麼做的。
???
野雞車上的汽油味讓依萱作嘔,不舒服的座椅讓她無法入睡。
為什麼她的幸福這麼短暫呢?為什麼讓她得到的愛又馬上離開她呢?千萬個為什麼困擾著依萱,她如何也無法再說服自己。難道她的愛情被詛咒了嗎?還是勉強得來的愛本來就注定要失去?
她佈滿血絲的眼中,有著血淚交織的蒼茫。她用頭撞著身旁的窗,她哪裡來的毅力再去找祐明呢?
她好累、好累,累得想馬上消失在宇宙中。
第九章
依萱孑然一身地回到台北。闊別了一年的台北一樣地吵雜,人多車多,連空氣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已經習慣了南部的慢步調生活,如今,以如此落魄的心情再面對台北,突有一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下了車,她轉了幾趟公車才到家。她心想如果母親在家的話,看看她也好。
她走上了老式公寓的五樓,這段狹小的樓梯孕育著她的成長,而她卻因為男人而脫離了那種支離破碎的過去,然而,那已遠離她的殘缺,卻又再度找上她。
她用微顫的手按著那發黃的門鈴,「啾、啾」的鳥叫聲,聽來好陌生。
「誰啊?」是媽媽的聲音,她竟然在家。
鐵鋁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她可以感受到母親的驚喜,母親眼眶中瞬間凝聚著淚,她們彼此都愣了一會,母親才拉著她進門。
她痛苦地撲進母親的懷裡。她沒有淚,在回台北時她已告訴自己,她的淚早已流乾,倒是從未在她面前流過淚的母親唏啦嘩啦地痛哭流涕。
「我不該讓你吃那麼多苦的,都怪我。」母親悔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