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志遠身軀紋風不動,僅是默默汲取她身上傳來淡淡的竹葉清香。
等她住口後,他抓住她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將其握於掌心,語氣悠然,眼神冰涼地問:「妳說完了嗎?」
「啊?哦,暫時說完了。」被他冷靜的態度唬住,丫頭忘了抽回手。
「那好,讓我告訴妳——」滕志遠目光如炬地看著她。「第一、托天之福,我娘身體健朗,尚無白髮;第二、我尚未成親,不知何來『美麗嬌妻』?第三、我弟弟已二十歲,不能算『年幼』;第四、我並沒有跑掉,而是巡視各地產業。所以,在下並非姑娘口中不負責任的堡主或不肖子,更不是負心漢!」
「狡辯!」丫頭反駁道:「你已三年未曾進家門,怎知你娘沒有白髮?惜心是你父母自幼為你訂下的媳婦,你卻在要成親之時一走了之,怎可說並無嬌妻?十二年前你在你父親墳前接受了七星劍,成為堡主,立誓要盡忠職守,照顧家人,壯大祖業,可是三年來你卻探幽訪古,雲遊四方,拋下準新娘獨飲苦淚,撇下全堡老小任人欺凌。你這絕非大丈夫所為!」
丫頭一席話令福明等人,甚至滕志高都頻頻皺眉搖頭,更是把滕志遠氣得直想揍人!她說的是什麼話?三年來,自己雖不在堡內,但一直在外辛苦奔波,將七星堡龐大的產業管理得妥妥貼貼,她一個外人居然敢對他大放厥詞!幸好她沒再用令人噁心的「嬌妻」二字,否則他懷疑自己能否控制住心頭怒火。
他捏緊掌中纖細的手指,沉聲冷笑道:「哈,看來妳倒是把我的事打聽得很清楚。是妳那徒弟、我的寶貝弟弟告訴妳的嗎?」他寒著臉看向滕志高。
「大哥,你別誤會,師傅是娘最信任的人……」滕志高囁嚅地說。
「是嗎?」滕志遠的聲音更加森冷,臉色鐵青,對丫頭道:「那妳何不再多打聽一些我的『罪狀』,然後再來教訓我?」
「不用,我已經有足夠教訓你的理由了!」
「教訓?」滕志遠輕蔑地俯視著她。「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還想教訓我?」
丫頭抬高下巴。「沒錯,就是我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要教訓你,還要徹底改變你這只傲慢的大笨熊!」
「那好,來啊,看妳有何本事改變本少爺!」
憤怒地說完,滕志遠用力甩開她的手指,頭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喂,大笨熊,你聽著,我一定會逮到你的!」丫頭甩著被捏痛的手指喊道。
「大哥!」滕志高急得直跺腳,但又無可奈何。
「唉!跟老堡主一樣的脾性。」福明深歎一口氣,揮手指示手下將地上橫七豎八倒成一片的飛雲寨盜匪們拍醒,丫頭這才明白滕志遠剛才並沒有下狠手殺掉這些人,而只是點了他們的昏睡穴。
「可惜,又讓那個死奎漢跑了。」滕志高忿忿地說。
「別擔心,他不會再來了。」丫頭胸有成竹地說。
「此話怎講?」滕志高不明白地問,福明和其它人也都好奇地看著她。
看著那些關切的眼睛,丫頭知道大家對奎漢及其手下早就膩煩透了。
奎漢雖不過是時下眾多佔山為王、夢想成為亂世梟雄的匪首之一,而且手下多是只憑蠻力的江湖小混混,對其下重手嘛,他們罪不至死;饒了嘛,他們距七星堡不遠,人數又多,三不五時地來騷擾,鬧得七星堡上下真是煩不勝煩。
兩年前就是他們設計誘捕了思兒甚切的滕老夫人,若不是剛巧碰上丫頭,救了老夫人,七星堡就會被狠狠敲一筆竹槓了。
「我對他下了蠱,以後他只要一動貪念就會毒發身亡。」丫頭得意地說。
「什麼?」滕志高的驚叫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下蠱?」
「當然,你不相信嗎?」丫頭大眼一瞪,說:「奎漢開始也不信,結果不到一會兒,捧著肚子臉色煞白地跑了。」
「妳真給他下了蠱?」福明訝然問。雖然大家都知道瘋丫頭跟她師傅瘋婆婆一樣武功怪異,手段千奇百怪,但好像沒聽說過她會給人下蠱。
「這有什麼奇怪的?」丫頭掃了大夥一眼,不以為然地問。
見她狀似不高興了,大家沒有再問,各自忙著收拾戰場。
丫頭這才悄聲對福明和滕志高說:「只不過是兩粒瀉藥。」
「啊?!哈哈哈……」福明和滕志高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好了,我走了。」丫頭拍拍衣袖道。
「妳不隨我們回堡嗎?」滕志高訝異地問。
「不了,你沒聽到剛才你哥下的戰書嗎?我得去抓他!告訴乾娘和惜心姊,我一定會替她們找回滕志遠,現在我已經認識他了,絕不會讓他再跑掉。」
滕志高急忙阻止她道:「我大哥脾氣很大,妳去了準沒好臉色看的……」
「你少婆婆媽媽的。」丫頭不耐地打斷他。「我走了。」
說著,宛若一道白色煙霧般消失在滕志遠離開的那條路的盡頭。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揮袖而去的滕志遠在山嶺間放足奔跑了一陣後,怒氣漸消。
這三年來他一直住在堡外,雖然七星堡產業龐大,但下屬多訓練有素、辦事效率高,且交通方便,離堡管理根本不成問題。
數天前,退隱江湖多年的師傅突然傳信給在桂西島的他,要他於本月十六申時到樊山風谷相見,於是他急忙趕回。半路上聽說飛雲寨盜賊又到七星堡搗亂,便趕來查看,從福明口中得知母親仍堅持要他娶表妹。於是失望之際,他將滿腔怨氣發洩在那幫烏合之眾身上,甚至發在後來惹他不快的瘋丫頭身上。
但此刻真正令他心情惡劣的,並不是母親的固執或那些山賊的騷擾,而是那個有著傳奇般經歷、奇特胎記和明亮眼睛的瘋丫頭。
她不過是個外人、陌生人,可是竟然知道他的一切,還敢頤指氣使地教訓他!而他,除了傳聞中的那些事外,對她可說是一無所知。這讓一貫喜歡掌控全局的他心裡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