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再保證自己沒事,可以照常上班,但田欣還是被易桀強制留在家裡休息一天。
一整天,她無所事事悶得發慌,刻意不去想起昨日的不愉快,她一心期盼著易桀下班。
下午三點,她坐在沙發裡,電視一台轉過一台,就是找不到能讓自己的心沉靜下來的方法。
倏地,門外傳來門鈴聲。
易桀?她又驚喜的瞥了下壁鐘。他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沒有多去細想,她開心的前去開門。
「易桀,你怎麼——」一開門,她臉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爸?」父親是怎麼找到她的?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爸?!」田仲豪悶聲怒斥道。
找了女兒足足三個多月,田仲豪又急又氣,卻還是狠不下心責備他自小捧在手掌心裡的寶貝。
「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您擔心,我只是想獨立。」
「獨立?你要開店、要到我公司當經理,爸爸隨時可以安排——」
又是安排?過去她受夠了被支配、擺佈,為何父親總是不懂,她是個有感情、有情緒的人,不是傀儡!
「爸,你過去對我的照顧已經夠了,我不想當一個一句話就能得到一切的千金小姐,我只是想過自己選擇的生活,只是這樣而已。」
看著女兒好半晌,田仲豪臉上的表情似錯愕、似不信,無法瞭解細心呵護、極盡所能給她最佳保護的女兒,竟然只是要「自由」這麼簡單。
「一定是姓易的那小子誘拐你對不對?」以往那個乖順聽話的女兒不會這樣,但自從認識易桀那小子之後,竟然連離家出走都做得出來!
「爸,不是的——」
「我一開始就知道是他,幸好那小子及時醒悟,否則我已經請了徵信社,一旦掌握到證據就要控告他誘拐,讓他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爸,你這是什麼意思?」田欣隱隱聽出事情的不對勁。「是他告訴你——我在這裡?」她的聲音不住微微顫抖。
不,不可能的!他懂她、他是瞭解她的,他不會洩露她的行蹤的,不會,他絕不會——
「沒錯,是姓易的小子告訴我的,幸好他識相。」田仲豪不悅的啐道。
「真是易桀告訴你的?」霎時她的腦子裡全被掏空了。
她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明知道她多想逃離那個囚禁她的牢籠,他卻殘忍的親手把她送回去。
「你喜歡那個小子對不對?」田仲豪光看女兒的眼神就知道。
看見女兒蒼白的臉色,田仲豪放軟了語氣,哄慰道:「他根本對你沒有感情,只當你是個麻煩罷了,否則他何必把你一腳踢開?聽爸的話乖乖回去,起碼有爸在,你不會受任何委屈,不會受一丁點的苦——」
父親的話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腦中只反覆迴盪著這幾個字:她被遺棄了、她被遺棄了——
易桀不要她了,選在昨天意外之後的今天,難道,他是想暗示,她是個累贅,只會帶給他麻煩,所以才迫不及待要甩開她?
甚至,連再見她一面都不願意,而是故意把她留在家裡,讓她悄悄的消失在他生命中。
天,他何其用心,又何其殘酷?!
一股酸意漫上鼻頭,淹上眼底,來勢洶洶,連一點讓她豎起堅強武裝的機會都不給。
心碎的淚水滾燙得刺痛她的眼,淚水卻滑不出眼眶,而是化成片片的碎片,深深扎進她的心口每一處。
無悔的付出、義無反顧的投入感情,反倒讓她更痛不欲生。
「愛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那麼簡單,你的一廂情願只會讓自己受傷。」
田仲豪一眼就看穿了女兒是被這段情所傷,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的,現在她總算明白,自己有多一廂情願。
他根本不會愛她、永遠也不會給她任何情感的回報,是她始終認不清事實,還苦苦追逐這道陽光。
是她,太傻吧?!
「欣欣,跟爸爸回去吧!」田仲豪歎了口氣,柔聲哄勸道。「在爸爸身邊,你絕不會受一丁點傷害,就算是那個姓易的也一樣。」
「爸——」田欣投進父親的懷抱,忍不住痛哭失聲。
在父親的呵護下,這輩子,她從沒掉過一滴眼淚,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眼淚是會燙傷人的。
這一刻,她總算意識到父親的存在,有多令人感激與安心。
是的,就算是溫室花朵又如何?
起碼她會受到嚴密的保護、無微不至的呵護,最重要的是——
她的心絕不會碎!
第十章
結束在外三個多月,一百三十四天的「流浪生涯」,她終於回家了。
回復到以往無所事事的生活,除了彈彈琴、後頭跟著幾名保鑣出門逛街,她的生活平靜得連她自己都懷疑,是否曾掀起過漣漪?
她始終小心翼翼,避免去想起過去的點滴,不想揭起痛楚依舊的瘡疤,但她也不願堆砌仇恨,讓曾經的美好蒙灰。
畢竟,即使不愛她,他卻曾經帶給她那麼多快樂,那些美好,她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說好了不再想他,不知不覺,她的思緒還是繞回他身上,終究,她還是無法徹底從心底抹去。
溫熱的濕意從臉頰傳來,她伸手一抹,是眼淚。
她是那麼幸福,為什麼要哭?
她不愁吃、不愁穿,天底下沒有要不到的東西,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就算受了傷,回到家還是有愛她的父親,無條件的張開雙臂歡迎她。
她的眼睛熱得發痛,卻還是用力把那股衝上眼底的酸澀吞回去。
天底下那麼多不幸的人,她沒有資格哭,更沒有資格怨天尤人,她何其幸福擁有了這麼多。
而今,她總算明白,父親這麼保護她,極力想阻止她去愛易桀是為了什麼。
她根本不懂愛,不明白愛情裡不會全是晴天,更不會處處都是順境、條條都是康莊大道,愛跟傷害只一體兩面,得不到愛情,注定只能受傷。
她終於明白,最愛的人,帶給她的,也會是最深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