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微卷的長髮披散在肩頭上,麥栗色的柔細髮絲在水晶燈下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讓一身象牙色絲質禮服的她,宛如頂著光圈的美麗天使,但她卻又甜美純真、美麗精緻得活似個塘瓷娃娃。
易桀凝視著她,心裡忍不住發出幾聲讚歎。
她不經意流露的尊貴氣息、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儀態,以及身上價值不菲的名家設計禮服,毫無疑問的,她絕對是出自某一間昂貴溫室的花朵。
易桀對於所謂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或社交圈名花絲毫沒有半點興趣,但奇怪的是,易桀並不討厭她。
或許是因為她臉上那抹羞怯卻又純真的笑容,欣賞女人從不超過三秒的他,竟近乎著迷的盯著她臉上的笑容,移不開視線。
他從沒看過,有哪個上流社會的富家千金,可以這麼純真無邪、可以這麼恬靜羞怯。
替她取了杯果汁,他紳士的遞給她。
「謝謝!」她紅著臉接下,發現自己一整個晚上好像一直在說這句話。
「我以前沒有看過你。」他再度勾起唇,眼神裡帶著幾分好奇。
陽光對她又灑下一道令人炫目的金光,那是致命的微笑。
今天是她的二十二歲生日,也是她父親允許她參加的第一場社交活動。
雖然她並不喜歡這種人多吵雜的場合,也不習慣旁人好奇探詢打量的眼神,但她是真的渴望想要認識新朋友,那怕——只有一個也好。
可是大半個晚上過去了,沒有半個人主動找她聊天,就算剛來時幾名大企業集團的千金好奇圍上來聊了一下,但她實在無法打入她們的圈子跟話題。
名牌、購物跟社交圈這些她全都不懂,也沒有興趣,或許是跟她聊不起來,沒多久一群千金就悻然散去。
還來不及喘口氣,緊接著好幾名男子又陸續前來搭訕,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這些態度諂媚熱切的男人應對,一個多鐘頭下來,她的話連一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被她安靜不熱絡的態度給掃了興,幾個人也怏然走了,只剩她一個人杵在角落發呆。
如今他肯過來跟她說些話,沒有嫌她不會說話,不善應對的個性,她真是既開心又感激。
「這——這是我父親第一次帶我來——」
她雖然極力想表現得從容自然一點,別嚇跑了他,但在他灼灼的注視下,一句話還是說得結結巴巴。
她好緊張,明知道這只是一般交際場合中客套的寒暄,但他看人溫柔專注的眼神,卻讓她的心跳不斷加快,一口氣幾乎快換不過來。
「請問令尊是?」不由得,他對這個素昧平生的女子興起了好奇心。
「我爸爸是『亞藝』的總裁。」田欣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不由得悄悄鬆了口氣。
亞藝?這兩個聽來頗為熟悉的字,讓易桀蹙眉認真思索了起來。
這兩個字聽起來很熟,他好像從某個人的嘴裡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是,好像在提這兩個字的某些場合裡,他一直忙著吃吃喝喝,不客氣的搜刮一些能吃進肚子裡的東西,也難怪他老半天還想不起來。
不可能的,他這個人神經是大條了一點,但他自認記憶力還不差,起碼他的好頭腦替他的公司賺進了每年數億的營業額。
「欣欣,過來,爸爸帶你去認識幾個朋友。」
突然間,一名福態男子一臉興奮的拉住田欣,自顧自就要把她往宴會大廳另一頭帶。
田欣瞥了易桀一眼,表情滿是尷尬。
「爸,我正在跟——」田欣的話驀然而止,因為她發現跟男子聊了那麼久,竟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麼,易桀發現向來神經很大條的自己,竟然很輕易看出她臉上的困窘。
「我叫易桀,是欣欣的朋友。」他沉穩的介紹自己。
乍聽他親暱的喚著自己的名字,田欣心底湧起一股莫名悸動,他的適時解圍,也讓她感激不已。
「朋友?」田仲豪這才看了眼易桀,上下迅速打量他一回,勉為其難點了個頭招呼。「欣欣,你什麼時候認識了男的朋友,爸爸怎麼不知道?」
他對眼前這個英挺俊美的男人是沒有什麼成見,但女兒看男人的眼神,卻讓他打從心裡不安。
欣欣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他絕不容許任何人搶走她!
「我們剛剛才認識啦!」田欣紅著臉道。
田仲豪明顯鬆了口氣。「這麼久也該聊夠了,爸爸帶你過去跟幾位新朋友見見面、認識一下!」
田欣看著父親,滿心無奈。
父親至今還是把她當個孩子,甚至從小到大總是強勢的一手主導她的生活,她就讀的學校、她的生活起居、她的興趣嗜好,甚至連未來的結婚對象,都會在父親的計畫中逐步執行。
她知道父親愛她,把她當成溫室花朵一樣呵護,怕她遭受風吹日曬,但被關在玻璃花房裡太久了,她好想出來透透氣,看看外面的世界,認識新朋友——
「欣欣,聽話!」
田仲豪微微提高的聲調,聽得出保護女兒的意味。
田欣用力咬咬唇,硬是壓下心底的委屈與不捨。
她明白,自己沒有勇氣反抗父親,母親早逝,為了她,父親這二十年來放棄了續絃的機會,就算工作再忙,也給了她全心的照顧與愛,她清楚知道,在親情與自我的天秤上孰輕孰重。
「抱歉,先失陪了!」她輕輕朝易桀點了個頭,轉過身默默跟著父親離去。
看著逐漸走遠的美麗身影,易桀仍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第三章
這次偶然的相識,他的身影、他的微笑、他如陽光般散發光熱的氣息,都深深烙進她心底。
雖然他們有著相同的家世背景,但彼此的世界卻是那麼遙遠、差異如此懸殊,就如同日與月,絕不會有交集的一天——
但她忘不了他,那種原有的平靜世界被深深撼動的感覺,讓她這輩子第一次,想擺脫被人安排好一切的宿命,極力為自己爭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