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貫日撥開她攀握在井繩上的小手,親自替她汲水,一次兩桶,來回三趟,直到浴間的大木桶裡注滿冰涼的井水為止。此舉讓柳娟娟對他的好感又攀升了幾分,要是她一個人挑水,得多跑好幾趟才行。
水是夠了,可是柴還不夠。
「還得麻煩二爺多劈些柴了,反正二爺劈柴花不了多少氣力,對吧?」她準備好要看第二次表演了!
秦貫日睨了眼顯然已經把他當奴役用的小女人。
「不必。」劈柴確實是麻煩了點。
柳娟娟再次親眼見證秦貫日神乎其技的內力,看著他單手攤離水面約莫半寸,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水面便冒出蒸騰熱氣,氤氳水氣瀰漫整個浴間,瞠目結舌已不足以形容她胸口此刻翻湧的驚奇。
好厲害……
「他有雙能讓女人快樂的手。」她喃喃自語。
以往在她書中,男人的手能讓女人快樂的方式只有一種……
柳娟娟忽然聯想到某件事——
「難道,二爺也是以此法替我溫熱飯菜?」
「不然咧,你以為我吃飽沒事幹,閒著三番兩次替你生火熱飯熱湯嗎?」
「三番兩次?」意思是……不只方纔那一次?
因為不知何時她才會動筷吃口飯,所以他以內力幫她煨熱了食物好幾次?
發覺自己不經意透露太多,秦貫日別開泛出可疑暗紅的勁酷俊臉,粗著嗓子撂下一句話——
「趕快洗你的澡,我要睡了!」語落,他便踩著些微僵硬的大步離開浴間。
二爺……害臊了?
柳娟娟看著高大背影的目光裡,多了抹笑意。
她往後不必自己砍柴燒水了,呵!
第四章
她一個人,午膳都吃些什麼?
她似乎很懶得生火煮食,每次他回去開伙,爐灶上的鍋碗瓢盆總是原封不動,乾淨得與他前日收拾完廚房後沒兩樣,她都上客棧食樓去吃嗎?
她吃飯習慣那麼差,該不會乾脆連午膳都省了?
「老大,你吃飽嘍?」府衙飯桌間,年皋與其它捕快從碗中抬頭,覷望率先放下碗筷、離開座席的頭兒。
「嗯,你們繼續用。」
秦貫日言簡意賅,徐一泛步履踏出食堂,直接朝衙外走去。心中存疑的謎,如一根梗在心口的芒刺,讓他極欲剔除。
當他行經興南城媲美京畿最熱鬧的十字街坊時,江南最老字號「興南書鋪」外人山人海、萬頭鑽動的景象,攫住了他的注意,他上前攀問擠在鋪外的民眾。
「此處發生何事,為何人這麼多?」
「你不知道嗎?玉渠生的書終於在興南城發售了!」路人甲頭也不回地道,興奮的語氣裡有著「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噢」的憐憫意味。
「玉渠生?」
他印象中曾聽過年皋及屬下們談論這個名字,是本艷情書的作者,在京城似乎頗富盛名,因為只是本間書,他也就沒多留意。
「你不曉得『王渠生』啊,他的書在京城真是炙手可熱呢!」路人乙說得摩拳擦掌,興高采烈。「我有個朋友上月到京城做買一買,說京城的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都圍繞在那本《活色生香》上,他帶了一本回來,我向他借來瞧瞧後,就決定非買本來珍藏不可:」
聞言,秦貫日不解,也難以苟同。
不就是本詞藻堆砌華麗、內容香艷淫亂的艷書嗎?有什麼收藏的價值?
「新書《活色生香之二》與京城秦家書肆同步發行,僅此一家有賣,今明兩日倘若加買《活色生香》還有優惠,要買要快唷!」路人丙熱心解說。
眾人引領區望書鋪內夥計忙著結帳的盛況,書鋪內外有男有女,有錢的深怕自己搶購不到新書,還有不少人是替抽不開身的左鄰右舍採購,沒錢的就湊在外頭看看熱鬧也好。今日書鋪裡多請了兩名夥計幫忙招呼客人,足見生意之興隆!
這種書乃自家書肆所出,賣量好得出奇。
他有點哭笑不得,懷疑風評良好的秦家書肆何時淪喪到此番地步了,不過思及是他那個眼中只有利益、心中只有算計的大哥所為,就沒什麼好訝異的了。
秦貫日沒想多待,打算掉頭離去的當口,眼角餘光卻捕捉到人擠人的書鋪裡, 一張不陌生的瓜子臉蛋湊在櫃檯邊,他腳步驟然一頓,鷹眸鎖住那張小臉。
她在這裡做什麼?
她也跟著別人湊一腳,買「那種」書?
一把無名火在胸口悶悶點燃,秦貫日眉頭愈攏愈近,掌心冒出想教訓某人小臀兒的癢勁。
「麻煩借過!」他視線不離那張小臉,出聲朝擋在前方的民眾道。
「別插隊啦,要買書就到後頭去排——」發出不滿的人回頭怒瞪,一見是興南城百姓飲服擁戴的捕頭,態度立即變得親切,直拉過秦貫日。
「捕頭大人,是您呀,您怎麼這麼見外向小的借過呢,這邊請、這邊請……」
「捕頭大人,您也來買《活色生香》嗎?我就知道大人有眼光……」
「捕頭大人,《活色生香》第一冊與第二冊合買,還更便宜呢……」
「快讓路!讓捕頭大人先過,他要買《活色生香》!」
秦貫日嘴角扯出一抹僵笑,在眾人的熱情讓路下順利走進書鋪。由於鋪裡已經買到新書的人們,迫不及待就在櫃檯邊翻閱起來,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因此倒是沒人注意到他。
「哇!玉渠生上一本書專寫書生與艷妓的床第欲事,這本新書寫了人類與妖怪交歡,內容也更加香艷刺激了!」
什麼什麼?書鋪內的高談闊論,引起書鋪外的騷動。
「哇!第一篇是道土與水仙花妖,第二篇是蛇郎君與歌伶!」
什麼什麼?書鋪內的嘖嘖稱奇,引起書鋪外的推擠。
「玉渠生的書有什麼好讚譽的,不過是本不入流的淫書浪作,哪裡比得上咱們古聖先賢、文人儒士正義之作,玉渠生真是污了花中君子『玉渠』之名。」有譽自然有貶,某位道學之士發出對此書不以為然的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