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左師爺聽了我的要求之後沒有多問什麼、也沒有拒絕我,爽快答應讓我看著他寫稿,他還說,只要我想去找他隨時都可以去,若我有需要,他也願意替我潤稿。能當上官衙師爺的人,想必學識文采過人,有他潤稿,我的手稿說不定更臻完美,左師爺真是個好人!」
她說得興高采烈,他聽了只覺得醋氣沖天。
「你不准意淫他!」可惡,他與左滌非的交情是不錯,但有不錯到願意替左滌非被人意淫的程度嗎?但又為什麼他的回答……竟是肯定的?!
柳娟娟瞟了他一記白眼。
怎麼說不聽聽,就說了她寫稿時沒有意淫任何人咩!
「既然你都說了不願再幫我,我只好——」
「我幫!」他咬牙,厭惡透了她又要去「找別的男人」。
「二爺。」狐疑目光賊賊地溜上他的臉,看了半晌。「你與左師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曖昧姦情,不然為什麼這麼替他著想?對了,男人身上沒有脂粉味,所以比較對你的胃,是吧?
你此種表現及情愫,在我的書中叫做『佔有慾』唷!我可不可以請教你,男人跟男人做那檔事的時候,與跟女人做,有什麼不同?
姿勢、速度、感受也會不同嗎?說出來讓我參考一下,我也想寫寫看這種禁忌題材,你同我說,我發誓不會說出去的,也不會把你們的名字用在男角兒身上。」
斜睨女的一臉期待、雙眼發亮的模樣,男的還是發火了。
第七章
入夜。
秦貫日沒有按時到柳娟娟房裡報到,而是坐在廳堂裡,雙臂環胸,沉沉鷹眸鎖住廳檻外緊緊閉合的大門。
「老大,既然你這麼擔心,要不我出去找找?」
「誰跟你說我在擔心她?」
年皋揉揉虎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他又沒說是誰。
看吧,還說不擔心,他眼睛好得很,左瞧右瞧都只看得到老大臉上寫滿「怎麼還不回來、怎麼還不回來」的焦躁擔憂,分明就是掛心外出的柳姑娘。
「不然,老大你在練『瞪眼神功』嗎?」
年皋湊到秦貫日身前,也學他眼眸半瞇,狠狠盯著門板,兀自又道:「若能將距離二十尺以外的門板瞪出兩個洞,往後便能穿孔於目光、殺人於無形,練就天下第一眼——哎唷!」
阻擋他人視線者,終究招致嫌惡,被人一腳踹開。
「笨蛋!你少耍蠢,醜死了!」
「你也知道這樣看起來很蠢喔!老大,你不是時常教訓我說,發呆乾等枯坐等於浪費生命、浪費青舂,不如去做點事。要嘛,就出去找她;不要嘛,就早早上床補眠……」
呃、他懷疑老大的「瞪眼神功」就要練成了,他被瞪到覺得頭皮發麻哩,不難體會何謂「望眼欲穿」。
年皋趕緊陪笑。「我、我的意思是,英明神武的老大喜歡上的柳姑娘當然吉人天相、洪福齊天,只是出門去搜集寫手稿的資料,不會發生什麼事的,也就不必牽什麼腸、掛什麼肚……好好好,我滾遠點,滾遠點。」
他喜歡柳娟娟?
秦貫日高大的身軀一震,詫愕與騷動在眉心交鋒,連年皋那笨小子逃跑後又跑來讓他揍的蠢樣,他也破天荒沒去打掉。
年皋有一點沒說錯。這時辰書鋪都關門歇業了,她也該回來了,卻遲遲不見人影,因此他開始擔憂她的安危,連自己都沒發覺。
可是,喜歡她?他有嗎?
逼走一個人何難之有,他卻沒有採取強硬手段逼她離開,這麼說起來,好像是喜歡她?
在乎她被他親吻後的反應,也在乎她眼裡出現別的男人,這麼說起來,好像是喜歡她……
不知不覺將她放在心口最明顯的地方,輕易就能想她有沒有按時吃飯、想她柔軟嬌嫩的膚觸、想她的落寞及笑容、想她的一切,這麼說起來,好像是喜歡她。
他好像喜歡上柳娟娟了?!
「老大?」年皋擔憂地看著秦貫日。
他從沒看過老大這般,他是不是說錯什麼了?是老大接受不了愚蠢的事實,還是老大自認不英明、不神武,愧對列祖列宗?
「事情不好了、事情不好了!」
門扉終於被人推開,來者卻不是他們等了一個晚上的人,而是鄰居夫婦,婦人未進屋內,高亢尖銳的嗓門就先傳入他們耳裡。
「捕頭大人,我當家的說,他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住你家的柳姑娘,被兩個男人架入妓院!哎呀,這可怎麼是好……一
秦貫日面容倏沉,抓住後到男人的雙肩。
「在哪裡?」
「在、在往北兩、兩條街外的、的醉春樓……」
被秦貫日森寒的氣勢懾住,男人說得結結巴巴,語未畢,眼前那道高大身影已經不見了。
「欸、那個——」他還沒說完呀,姑娘不是被架走的!
男人瞪了眼加油添醋的老婆。
唉,女人唷……
「放我下來!」
被倒掛在秦貫日肩上的柳娟娟,小腿不斷踢動掙扎著,烏黑長髮在他身後流洩成一簾黑瀑。
「你若想整條街坊的人都出來看熱鬧,可以再喊大聲點,哈啾——」
秦貫日步履一如平常迅捷,扛了個人對他不構成絲毫影響,表現得完全符合一頭被小貓激怒的猛獅,正刁著小貓準備回到巢穴,好好教訓一番的狠戾模樣,只不過威脅的句尾襯上了極不搭調的噴嚏聲。
「既然你不介意我喊大聲點,我當然就沒有顧忌,反正屆時大家看到的是他們推崇愛戴的捕頭大人,正在對一個手無寸鐵的民女施暴、不人道,繼而認清你的真面目——呀!你幹嘛擰我大腿,很痛欸!」她掄起粉拳槌向他寬闊的背。
「有錯在先還敢理直氣壯,欠教訓!我可以逮捕你,你知不知道?哈啾——」
又是一個削減氣勢的噴嚏。
「我又沒有犯罪,你憑什麼逮捕我!」
「你偷窺,還說沒有!哈啾——」
思及此,他就一肚子氣。
當他心急如焚趕到醉舂樓,一間間踢開房門尋找可能慘遭狼吻的她,結果她竟然是在廂房的小隔間裡,藉牆上的小洞窺伺隔壁的尋歡客與鴇兒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