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艷紅的禮服,臉上彷彿被罩上面具成了五顏六色;瞪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她臉 上有一種明顯的厭惡表情。
「少奶奶,笑一個嘛!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應該高興啊!」阿珍帶著羨慕的眼 神對著她東摸摸西摸摸,尤其是掛在林怡芝身上一條又一條的金項鏈,看得阿珍眼珠子 差點沒掉出來。
但是對林怡芝而言,身上這些首飾就如同一道道的枷鎖,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在日光的陰影下,她的神情顯得極為無助,還有一份深沉的悲哀。
叩!叩!隨著敲門聲傳來,黃媽笑瞇瞇地端著百合蓮子湯進來。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她念著吉祥話。
瞪視著面前的蓮子湯,林怡芝嘴角的冷笑在擴大。
她當真會和李家生百年好合嗎?
「新娘子可以出去和大家見面了,等一下也得敬酒羅!」媒人婆也探進頭來催促。
阿珍扶她站起來,那一身禮服貼在她肌膚上,好像長滿針似地刺著她,每往前走一 步,她的心就絞痛一下。
客人的鼓掌聲在林怡芝耳中如敲喪鐘。
突然有個人影閃入她空洞的眼神中,令她心驚膽跳,連喘息都加快速度而變得困難 。
溫德明的出現令場內出現緊張氣氛。
正在劃酒拳的李家生走了過來,跟在他身後的小嘍囉也狗仗著人勢,統統圍到林怡 芝前面,形成一堵人牆。
還是李太太見過世面,她不是不知道溫德明的來意,兒子還是自己的,她的私心讓 她不得不挺身而出。
「統統退下!」李太太斥喝一聲,李家生身邊的小嘍囉也不敢反抗,紛紛退出一條 路讓李太太走了過來;她就站在溫德明和林怡芝中間。
「溫先生,如果你來喝喜酒,我是誠心的歡迎。」她的嘴角綻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 笑容。
「我--」溫德明的話被人截斷了。
「我們當然是來喝喜酒的!」溫港生威風凜凜的走了過來,身後也跟了好幾個彪形 大漢。
他出現的氣勢一下子就掩蓋過李家生的氣焰。
李太太雖是女流之輩,但卻一點也不慌亂。「如果是這樣,我再歡迎不過了。」
她朝李家生使了個眼色說道:「家生還不帶著怡芝給我們這兩位貴賓敬酒。」
李家生一副不甘心的傲慢姿態,但迫於溫港生出現的架勢以及李太太的吩咐,他再 不甘願也得照做。
酒杯拿在林怡芝的手中,彷彿是個千斤鼎,好沉重。
李家生一口氣喝了見底。
「少奶奶!」
阿珍的話令她好不容易才從複雜的思路中抽身出來;胭脂也掩飾不了她泛白的唇色 ;豆大的冷汗在她額頭上冒出來,雙手機械地將酒杯放到唇邊,用僅剩的一點力氣。將 酒杯的酒一仰而盡。
灼熱的液體順著她的喉嚨,將她僅存的片片碎心給融化成一團血水。
溫德明眼中淚光閃閃。
溫港生瞄了兒子一眼,迅速地招手喚來後面幾個彪形大漢,不由分說的便架走溫德 明。
這一切來得太快,溫德明根本沒想到父親會使出這一招,等他回過神,他已被硬塞 到轎車內,左右各坐了一位彪形大漢,令他動彈不得。
隔著車窗的玻璃,林怡芝看見他不斷地對她說話,可是說些什麼她卻無法聽到。
車子揚長而去,林怡芝所有要說的話全卡在她喉中,呼吸愈來愈困難;她撩起裙擺 想追過去,但是雙腳卻如被釘死似地動也不動;接著,她突然就像一團軟泥一樣的倒了 下去……☆☆☆
林怡芝流了一整夜的淚。
沉馥和陳柔兒的淚水也沒歇過。
即使事隔這麼多年,她們只要想到林怡芝的遭遇莫不同掬一把淚。
「為什麼怡芝就不能將過去忘記?」沉馥忿忿不平的。
陳柔兒凝視林怡芝好一會兒,眼神透露著瞭解。
人的一生,也許有些事可以淡忘,但也有些事就像烙印烙在心上,一直到死想忘也 忘不了。對林怡芝的一切,她感同身受;就如同邵飛一樣。
當邵飛的名字再次閃過她腦子,她渾身像遭電擊似地無法動彈。
這個已被遺忘許久的名字,怎麼會突然在此刻記起?
突然?真的是突然嗎?
「它」曾像把刀,狠狠地刺在她心中,拔出來又怕心會四分五裂,不拔卻令她生不 如死。
告訴自己千次、萬次,要把過去埋藏,但又談何容易啊?!
她知道過去就如鬼魅般緊緊跟隨她,有的只是自己欺騙自己。
一綹長長的髮絲,順勢飄落到她鼻前,她輕易地用手指撥開,這才發現她的手不住 地顫抖。原來她是如此的在意他,不去想他--好難、好難!
午夜夢迴,她都在哭泣中醒來,只因夢見了「他」。
堅強的背面是如此脆弱而不堪一擊的。
「我去看看諒諒有沒有踢被。」她連忙深吸口氣,像逃兵似地逃離沉馥滿是疑問的 注視。
原以為轉移心思就不會再想他,沒想到在見到女兒酷似他的臉蛋時,那種思念更是 排山倒海淹沒了她,令她毫無招架之力。
她被打敗了!不!應該說,她從來沒有贏過。她還是如此想他,即使他曾經如此無 情狠心地待她。
恨他吧!恨他吧……愛他!愛他……兩個意念如同兩支軍隊,在她內心底層彼此抗 拒著,她好不容易才湊合好的心又被撕裂開來。
她還有「心」嗎?
不!她早已是一個無心的人。
只因她的心在七年前就已被一個叫邵飛的人給偷走了。
☆☆☆
新婚之夜因李家生爛醉如泥而使林怡芝逃過一劫。
但好運還是遺棄了她……砰!房門被踹開來,李家生帶著微醺和沖天的煙味、檳榔 味走進來。
林怡芝緊緊挨著床沿,雙手放在背後,一雙眼睛像只充滿防禦的母豹,不敢鬆懈地 敵視著對方。
李家生對著她露出一個陰沉的笑容。
「幹嘛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難不成怕我會強姦你--呃,夫妻之間用這兩個字有 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