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對她而言是悲慘不想再回想的記憶,卻沒想到五年後她竟又重蹈覆轍。
想至此,她又氣又怕,對著自己的小腹忿忿捶了而下,但又愧疚得淚水盈眶。
忽然,一條手帕遞了過來,她猛地睜大雙眼,赫然發現邵飛竟站在她面前。
其實邵飛已跟在她身後很久了,從她出門一直到婦產科,他幾乎都守著她。
「哼!」她將他的手打掉,一古腦的怒氣無法壓抑地衝了上來。
從剛才她步出醫院的表情,還有她嘔吐的狀況,加上她對著小腹捶打的動作,已經明白地告訴邵飛事實的真相。
但他不敢打草驚蛇,免得又傷害了她。
現在的她是脆弱而憤怒的。
「你杵在這兒作什麼?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我不會上當的!」
孕婦的脾氣都不好,所以邵飛十分能體諒。
「這裡太陽大,我的車子就停在前頭,有什麼事我們上車再說。」他很怕她會暈了過去,她蒼白的臉色幾乎絞緊了他的五臟六腑。
「要坐車我會自己叫,不用你管!」她說著就要越過他往前走,不料邵飛手臂一橫,擋住她的去路。
「柔兒,難道你一定要這麼仇視我?法官就算要判一個人死刑,也得給他上訴的機會,而你竟能如此狠心。」要不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他會將她硬拖也要拖到車上去。
「狠心?我懷疑你的字典裡沒有這兩個字。」
「柔兒!」
「我要回去了,等一會兒還要到幼稚園接諒諒,你少浪費我的時間。」她用力撥開他的手又向前一步,邵飛緊跟著追上來。
「你不要跟著我好不好?拜託你離我遠一點行不行?」她咬著牙,要不是路上行人很多,她真想對他尖叫。
「不好!不行!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得下心?」他快被她逼瘋了。
「我什麼樣子?!」她硬著嘴,心裡卻自忖:他該不會知道她懷孕的事吧?
果不其然!
邵飛知道若不說出來,自己會控制不了的。
「為了孩子!」
「孩子?哈!」她故意四兩撥千斤,心虛的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你再不讓我走,諒諒會擔心的。」
「我說什麼你會不懂嗎?」他忍無可忍地拉住她的手將她一帶,胸抵著胸、面對著面。「你敢看著我說你肚子裡沒有一個新生命嗎?」
「你……你……」她不能說出真相,決定抵死裝傻到底。「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不懂?」
「那你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麼要上婦產科?」
他果真跟蹤了她?天!她氣炸了!
「你憑什麼跟蹤我?啊?」她渾身發抖,只差沒七孔冒煙。
「憑我是孩子的父親,憑孩子流著我的血液。」
「你作夢!」完了!說溜了口,不過她硬轉的吼著:「我不知道什麼孩子不孩子的,你少自以為是,我告訴你,沒有孩子就是沒有孩子!」
「好,那我們現在一起進醫院去查個水落石出,如果沒有孩子,我就不會再打擾你。」這下糟了!他話說太快了,出了語病。
「你說沒有孩子就不再打擾我?」她抓住話柄。
「我……」他真想咬斷自己該死的舌頭。
「大丈夫說話算話!」她逼著他。
「柔兒!」
「好,我告訴你!」她豁出去了。「我是懷孕了。」
「真的?」他只差沒跳起來。
「不過,我不會生下他,我和醫生約好了,過兩天我會拿掉他,你千萬別食言而肥。」
「你說什麼?」他毛髮俱張。
陳柔兒抬高下巴,眼中的黑潭散發出冷冽的寒意。
「我——要——拿——掉——他!」
「你敢!」邵飛臉上的線條拉得緊繃,令人望即生畏。
「我有何不敢?孩子是活在我肚子裡,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她痛恨地回瞪著他。
「你明知道他是活著的,卻忍心扼殺他?」
邵飛的話像把利刃插在她心口上,她也不想,問題是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
「我不准你這麼做,我不准!」他的神情有一剎那顯得無助,但是他不能有一絲的軟弱,否則他不只保不住這條小生命,就連僅存的希望也化為泡沫幻影。
「柔兒,算我求你,別傷害孩子,他畢竟是無辜的,他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可是他卻有要求生存下來的權利,難道你真可以如此忍心將他拿掉?」他啞著聲音求她。
邵飛的一席話令陳柔兒的心開始動搖,但是她立刻以一種驚人的毅力穩定自己搖晃的意志。她不要被說服,她不要再心軟,永遠。
「人只要傻過一次就夠了,不會再傻第二次了!」
邵飛全身的血液倏地被抽走,垮下的雙肩像只了無生氣的鬥敗公雞。
「我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結果,你讓我覺得我像個劊子手,扼殺他的不是你卻是我!」他轉身踉蹌離去,似乎已見到一個活潑可愛的生命毀在自己手上。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陳柔兒臉色灰白,怔仲了許久,她突然覺得好笑,此刻的她應該感到滿意、高興,所以她想笑,可是為什麼她卻笑得悲傷難抑、痛楚難當,甚至淚濕衣襟?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啊?
☆ ☆ ☆
這下當真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什麼樣的結局,溫德明和林怡芝一夥人中都試想過了,但萬萬沒想到竟會是最糟、最教人痛心的一種。
誰也沒想到情勢逆轉,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什麼「兵來將檔、水來土掩」全在此刻成了屁話。
這下三個臭皮匠湊不成諸葛亮,就連林怡芝、沈馥也高舉白旗。
陳柔兒可能是女性固執排行榜中的翹楚。
邵飛如同一頭困獸般不斷來回地踱步著,他太瞭解陳柔兒的個性,知道地說到做到的性格,要是今天不說了那句該死的話,忍它一忍,也許一切事情還有轉機,還有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機會,如今他卻毀了最後的希望,連最後一張王牌也徹徹底底的輸了,教他怎會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