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整夜未闔眼,該進去休息一會兒。」秋緯克制自己的語氣,不要透露太多情愫,因為他明白這名女子並非他所能擁有的。
她回頭微哂,臉上不見半絲倦意。「我不睏。」
秋緯盯著她神采奕奕的小臉,「妳真的打算在這時候回宮?即便知道會有危險,妳也非回去不可?」
「我不想再離開他了。」就這麼簡單一句話,已經道盡了一切。
他眼中有些蕭瑟。「是嗎?」
「秋公子?」皓月不解的瞅著他。
「我也該走了。」他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而忘記更重要的事,只希望能盡快和妹妹筠兒,以及其它同伴會合,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在世上。
皓月霍地叫住他,「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秋緯知道她想確定什麼。
她睇著他瘦長的背影,嘗試說服他。「我知道要你忘記殺父之仇是件困難的事,不讓你報仇更是不可能的,如果換作是我,恐怕也辦不到;可是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多替曌國的百姓著想,不要再讓更多無辜的人喪命了。」
「妳這麼說很不公平。」他帶著指責的意味說。
深吸了口氣,皓月昂起下巴,「我承認這麼說對你們太不公平了,畢竟你們失去的是至親的親人,不是光用嘴巴一句道歉就可以平撫內心的傷痛;我也知道就算殺了琅邪,也無法告慰那些冤死的百姓在天之靈,可是他變了!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專權獨裁的蒼帝,他懂得反省,也懂得體恤他人,如果他死了,可以讓曌國的百姓過得更好,我不會阻止你們。」
秋緯轉過身面對她,眼底有著掙扎。「蒼帝如果死了,真的會像妳所說的,曌國從此四分五裂、暗無天日?」
「我說是,你會相信嗎?」她問。
他深深的瞅著她,「我信。」
「謝謝。」皓月閃著淚光笑說。
「我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得了其它人,可是我答應妳會盡力而為。」這是他所能保證的。
皓月喉頭一梗,「這樣就夠了。」
「保重。」秋緯知道他們再也沒機會見面了。
她看著他那神似父親的臉孔,在心中給予最誠心的祝福。
「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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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嬰確信沒有人跟蹤,才來到王宮內最偏遠的宮殿一隅。
「衛尉大人,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他捻起蓮花指,著急的問道。
玄枵示意躲在屏風後頭的皓月出來。「公公,有個人想見你。」
「見我?」子嬰狐疑的瞅著低著頭的太監,有些不太高興,尖著嗓子訓斥。「你是新來的是不是?這麼不懂禮數,見了本公公也不會吭聲。」
來人抿唇一笑,「公公好。」
那明顯的女子聲音讓他嚇了一跳。
皓月這才仰起小臉,「是我。」
「啊!」子嬰大叫一聲,連忙用手摀住,第一個動作就是衝到門口,察看外頭有沒有人在偷窺,然後又跑回來。「妳、妳……妳怎麼回宮了?」緊張到說話都結巴了。
她噗哧的笑了。
子嬰急得不知所措。「妳、妳還笑得出來?衛尉大人,你怎麼把她帶回宮了,難道你忘了王上是怎麼交代的?」
「你不要怪他,是我堅持要回來的,公公也不必再隱瞞下去,我已經都知道了,所以才更要回來。」皓月堅定的說。
他聽了滿臉動容,掏出手巾拭了拭眼角,「姑娘真的決定這麼做?」
「無論結局是好是壞,我都要陪在他身邊。」
「那真是太好了。」子嬰頻頻拭淚。「奴才正擔心光靠自己一人能不能保護得了王上,現在妳回來了,總算多了個人可以商量。」
皓月等不及地問出心中的擔憂。「琅邪還好嗎?我在宮外聽說他病了,所以這陣子都沒有上早朝,是什麼病?病得很嚴重嗎?」
「王上沒病,只不過……」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只不過什麼?」
「現在王宮裡到處都是丞相安排的眼線,王上等於是被孤立起來,就連侍衛也難保沒有他們的人,連到御花園賞花都有人亦步亦趨的跟著,王上索性哪裡也不去,因為就算是上了早朝,大部分的官員也只聽命丞相一人的話,真可說是四面楚歌。」
「難道大家都站在丞相那一邊?」皓月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
子嬰甩了甩手巾,「形勢比人強,現在丞相的勢力最大,誰敢有異議?算了,先別提這個,奴才現在得想想該怎麼把姑娘送到王上身邊。」他敲了敲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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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忐忑的回到紫微宮,子嬰身後跟著端著午膳的太監。
他橫了一眼守在門口的侍衛,「好好在外面看著,別讓閒雜人等進來打擾王上用膳知道嗎?」
「是。」侍衛應答。
子嬰扭身進了寢宮,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一扇屏身是黑面朱背,正面用油漆彩繪雲龍圖案,綠身朱麟,體態生動,背面朱色地上,滿繪淺綠色菱形幾何紋,中心嵌一谷紋玉璧,屏框四周,圍以較寬的菱形彩邊的巨型屏風。
「王上該用膳了。」他來到手時斜倚在描繪著朱紅色雲紋的彤几上,支腮假寐的琅邪身前說。
「先擱著吧!」琅邪閉著眼皮。
輕咳一聲,「王上,皓月姑娘那兒……」
「盡快把她送出城去。」不待子嬰說完,他不容轉圜的下令。「她要是不肯,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讓她離開亢宿城,離開王宮越遠越好。」
「是。」子嬰清了清喉嚨,才沒笑出聲來,朝身後的太監使了個眼色,「把午膳擱下。」
低垂著頭的太監將端來的午膳一一擱在黑色漆几上,眼角微抬,覷了眼閉目沉思的琅邪,眼神有些激動。
「你留下來好好伺候王上。王上,那奴才先退下了。」子嬰躬了下身,忍笑的踏出寢宮。
琅邪伸指揉了揉眉心,「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