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月心裡越來越不安,真怕自己錯過了這個唯一可以救贖的機會,但,她又怎能輕易決定誰的生死?
她可不是閻滌非!
「你、你剛才才說過的話我可沒忘,你說你從不和敵人談條件,難不成現在的我就有資格和你談判了嗎?」
閻滌非轉頭望一眼,再回給她很遺憾的眼神。「我看到沙浪已經往這裡走來了,你再不決定就要來不及了。」
「不,你絕對不是當真的!除非你對天發誓你會遵守諾言,說了就算!」
「就算發了誓又如何?你做得了決定嗎?」
第四章
是的,她可能永遠都做不了決定。
但,瓏月著急的看著正往這邊過來的沙浪,再看向身後像是同情又像嘲笑她的閻滌非,完全陷入混亂當中。
「主上,一切準備就緒,隨時都可下令進攻。」
「不!等一等……我可以做決定的……再等一下,只要等一下……」
閻滌非冷睨她的狂亂,完全的事不關己。
「中軍做先鋒,破城後先擒城主。」
「你做什麼?!我都還沒決定呀!你不可以下命令,我要保住金安城……不,城主背叛我父親在先,我還是決定要保住我父母親……等一等,我得再想一想……」
她抓緊閻滌非的衣袖,怕極了他突然下令攻城。
「時間已經到了,你的決定是放棄機會。」
「不!才不是!我沒有……你不可以又這樣!你是存心要逼瘋我的對不對?」
但閻滌非已經掙開她的箝制,朝天舉起手——
「眾將士聽令,進攻!」
戰鼓齊鳴,震天價響的吆喝聲中,前鋒部隊已經衝向城門,剩餘左右兩翼包圍住城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瓏月幾近瘋狂的捶打閻滌非的胸口,又哭又叫,根本不敢看向前方。
「不要!你快叫他們回來!說你不是真的要攻城,你只是想嚇嚇我,快啊!」
閻滌非沒有多用心思去制止她,卻靈巧的策動馬兒,讓她的視線能清楚無礙的投向前方,戰況最慘烈的地方。
看著她終於冷靜下來,他從身後摟緊她的腰身,整顆頭懶懶的抵在她肩上,動作親暱卻語氣冰冷的說:「軍令既出概不收回,你不如好好利用難得的機會,多欣賞這精采的盛況,別再說我不遵守承諾,眼前這一切不就是昨天我承諾給你的嗎?」
「誰希罕你的這種承諾,你會有報應的!只為了滿足你一人的復仇之心,你竟能滅絕良心的摧毀一整座城,你夠狠!」
「我已經說過了,那種痛是無藥可醫的,閻陽原該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意義,他死了,你讓我的生活突然失去方向,除了復仇,我什麼都不想做,只好請你多擔待一點了。」
她恨他對人命的輕賤,儘管他有多麼自以為充足的理由。
「別趕盡殺絕,我可以這樣求你嗎?」
「哦?裡面有讓你特別放不下的人嗎?據我所知倪家並沒有留下半個人在城裡,會是你的愛人?還是誰?」
他偏著頭猜測著,鼻端無預警的吸進她頸間的淡淡馨香。像她這般吸引人的可人兒,誰會不喜歡?應該早就有定親的對象了吧?
會是誰?
有了這想法後,他更不想遺漏了那個幸運的男人,根本沒有心思去深究自己怪異的心態。
「我不像你,需要一個強烈的理由才能支持自己活下來,我只是相信每一個生命都是美好的,他們和你一樣都有資格不受威脅的存活在這世上,不能因為你的一己之私就摧毀他人原本平凡卻快樂的人生。」
「你是個宗教家?」
「不是。」
「但篤信宗教。」
「……你想影射什麼?」
「不,只是覺得你的說法很特別也很崇高……崇高得令我作嘔。」
「而你的心態卻如修羅地獄中的惡鬼,每個慈悲的宗教家都會願意奉獻自己來教化你,因為你的叛逆如同你的可悲一樣濃烈——」
瓏月沒機會把話說完,因為他施壓在她腰間的力道突然收緊,令她痛得抽氣。
「知道城破之後我要做什麼嗎?殺光所有的城衛,當眾宰了城主,還要把他的頭掛在城門上當裝飾;至於那些你說的無辜的城民,壯男全得到北方充軍,年輕的女人就帶回來當軍妓,老人小孩就傷腦筋了,就算要賣也值不了幾文錢。」
「如何才能讓你手下留情?」
他傾身咬住她柔嫩的耳珠子,在她耳邊說出令人想咬舌自盡的話。「如何才能讓閻陽死而復生?」
他絕對是她遇過最難溝通、最頑劣不馴的人!
「如果我有那能耐,拚盡全力我也會盡力為你辦到你要的,但我沒有;如果我拿另一個東西跟你交換呢?」
閻滌非挑眉睨她,不相信她還拿得出什麼,能讓他點頭甘心交換的東西。
「不如說來聽聽。」
「無法死而復生的閻陽。」
這話一出,效果是驚人的。
「你說什麼?!」
閻滌非瞠目瞪著她,以為她竟不怕死的拿閻陽來跟他開玩笑。
「死後的閻陽。」看來她是下對注了。「你忘了,是我從你手上把他的屍體搶走的嗎?」
「在哪裡?」他馬上現出勢在必得的決心。
「交易成立了?」
他仰天大笑。「你的膽子倒是不小,不怕我對你跟那城主一樣,得手後翻臉不認帳?」
「所以要你指天立誓,再立字據。」
「立了又如何?我同樣可以滅口。」
「你認為我的條件苛刻嗎?你覺得閻陽死後的價值,不值得這座被踏破的城池來換嗎?我只要你不濫殺城衛、不妄動城民,不管你要不要派人來接管這裡,我只要你給他們繼續在此安居樂業的權利。」
「成交。」他毫不考慮。
看著瓏月暗自鬆口氣的神情,他凝視她半晌,直到讓她發現他的視線後才開口。
「你真不是個談判經商的料,怎麼會忘了把倪將軍也算進去?就這樣白白浪費這最佳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不覺得扼腕嗎?」
「因為我知道你絕不會答應,我想我大概還算得出你的底線在哪。如果我真的要你放過我父親的話,就是在自掘墳墓了,你或許口頭上會虛應我,但我的結局只會比城主糟不會比他更好,那只會給了你滅口毀約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