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吊在樹上的人從掙扎到靜止,妙心師太垂下了眼瞼,念著佛號伴著這個從小長在寺裡的女子離開紅塵。
焦急的呼喊由遠而近,妙心師太微轉過身,見到侯泊雷跌跌撞撞的街上來,後頭的錦衣衛試圖攔下他,卻硬是被他甩開來。
「師太!」一臉蒼白的侯泊雷幾乎要軟癱在她的面前,「蓮心……蓮心……」
「二當家,你遲了一步。」妙心師太的眼底有著一絲惋惜,「蓮心已經走了,請節哀。」
她微退了一步,讓他可以看到遠處樹上的一抹白。
看著眼前這一幕,侯泊雷的五臟六腑全都緊絞在一起,他衝了上去。
「二當家,別去!」妙心師太攔住了他,就見後者的臉頰和手腕都有些類似撞擊所留下的淤痕和血跡,「讓她安心的走吧!去看了,也無法挽回任何事,只會令你更痛苦。」
妙心師太相信侯泊雷不是負心之人,就因為不是,所以她不願讓他去看蓮心淒慘的死狀。
「不可能的,」侯泊雷的腦袋一片空白,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不能失去蓮心,他不能--
他想起當年,他不顧她的反對替朝廷效力,為的只是希望老百姓可以有個更安穩的未來,但最後的結果呢?卻因為他上京,遇見公主,最後竟害了蓮心一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想保護可憐的百姓,然而最後卻連自己的妻兒都保不住,他從來沒有一刻這麼痛恨自己。
跟在他身後的錦衣衛趁機一把將他給壓住,不讓他往前。「這是假的、假的!放開我!放開我--」
他的心狠狠的被劃了一道痕,一道永遠不會痊癒的痕。
「大膽!」錦衣衛啐道,「方纔宮中傳令,要立刻押侯將軍回宮!」
「我不回去!」侯泊雷掙扎著,但文弱的他根本不可能掙脫那些壯漢。「我不回去!」
「大膽!」錦衣衛吼道,「你傷了公主,以下犯上,還不乖乖跟我回宮去接受審判。」
他沒錯!就算有,也是錯在沒有早點一刀殺了靖和公主,讓她害了他的至愛。
侯泊威一知道自己弟弟返回徽州的消息,也立刻趕到妙清寺,看到錦衣衛押著狀似發狂的侯泊雷,他先是一楞,隨後將刀抽出,架在押住侯泊雷的錦衣衛身上。
「放開他!」他冷冷的說。
錦衣衛一察覺頸上的冰涼,渾身一震。
他瞄了一眼,看到雪亮的刀面,立刻依言的站起身,放開侯泊雷,讓他自由。
「泊雷……」
沒有等候泊威說完話,得到自由的侯泊雷從地上爬起來,往蓮心的方向衝去,
「二當家--」妙心師太的呼喚沒能叫住他。
「李師父,這些錦衣衛交給你!」侯泊威交代著跟著侯泊雷回鄉的李進說道。「就請他們回侯府作客吧!」
「是!」李進眼眶泛紅的點了點頭。
這一路上,他和侯泊雷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但沒料到還是遲了一步,可憐的蓮心丫頭。
這麼好的一個人,卻這麼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殞。
侯泊威趕到時,侯泊雷正小心翼翼的將蓮心抱下來。他看了蓮心一眼,不捨的移開了眼。
「別看了。」他試圖將侯泊雷給拉開,他看到蓮心的樣子,他都痛心,更何況是侯泊雷。
侯泊雷的手一揮,打掉了侯泊威的手。
「別碰我。」他的語調沒有任何溫度起伏,顫抖的手撫著蓮心的臉,然後緊緊的摟住她,她的身上還有溫度,「大哥,去找大夫……我們去找大夫!」
「泊雷,沒用了。」侯泊威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清醒一點,她已經斷氣了。」
「你胡說!」他惡狠狠的瞪著兄長,「沒有!蓮心沒死!她還有救!」
「她喝了三杯毒酒,」侯泊威指了指地上的酒壺,「就算不上吊,也是死路一條,你該知道宮中的鶴頂紅,沒有解藥。」
侯泊雷聞言一震,他面無表情的將蓮心給放下,突然站起身,衝向侯泊威,拳頭不停的落在他的身上。
「泊雷,你做什麼?你瘋了?」侯泊威沒有回手,只是閃躲著,「你在做什麼?」
「你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不阻止她?她是你的弟媳啊?我愛她!她是我的至愛!」
侯泊威抓住了他的拳頭,「你冷靜點!她是你的至愛?!你竟然還敢這麼說!你的休書是怎麼一回事?你另娶他人又是怎麼一回事?你打我?!應該是我找你算帳!我打小看蓮心長大,她就像我親妹妹一樣,你與她兩情相悅成親,我樂觀其成,但她與你入京不到一年,你休了她,打算迎娶公主,聖上還賜死,你以為我該怎麼做?」
他的話使侯泊雷的怒火更熾,他掙扎著,卻掙脫不了高大的侯泊威的牽制,,我是你的親手足,難道你不信我嗎?我不可能負蓮心,這一切都是公主的計謀!」
「就算是計謀,身為一個丈夫難道你就沒有任何防備嗎?」侯泊威更用力的握住他的手,「今天蓮心和她腹中胎兒的死,你難辭其咎。」
侯泊威的話比一把刀狠狠插在他身上還要令侯泊雷難受。
「我向蓮心承諾過,若真是你負了她,我會拿你的人頭去祭她和她的孩子!」
「那就來吧!」侯泊雷突然停止掙扎,跪倒在蓮心面前,一副豁然開朗的神情,「你殺了我,我就可以跟蓮心在一起了。」
看到侯泊雷失神的樣子,侯泊威感到心痛,他蹲在弟弟的面前。
「人死不能復生……」
「但是你不是要殺我嗎?」他一把將侯泊威身上的刀給拔出來,「大哥,請你成全我。」
侯泊威看了看刀又看了看弟弟。若事實證明真是泊雷負了蓮心,他會不顧情面的殺了他,但現在……他萬萬不可能手刃他。
「求你!」侯泊雷懇求的看著他,「大哥,我生不如死!」
「兩位當家,請你們冷靜點。」妙心師太柔和的聲音插入了兩人之間,「請兩位都節哀順變,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