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平平凡凡的,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沒有父母、沒有財產、沒有背景……我要是再沒有學問和文憑,將來拿什麼到社會上和別人競爭?」當時的沈哲遠,這樣對吳瓊瑤的家人說。
「可是……我媽為了讓你補習,已經把她所有的錢都搾乾了,你現在又說要繼續重考,你叫我媽怎麼辦?難道要她去偷?」瓊瑤的哥哥治璋和沈哲遠同年,還好拚死拚活的考了公費的師範學院,要不然他也打算放棄繼續求學的念頭,好減輕母親肩頭的重擔,他一向對沈哲遠沒有好感,沒來由的。
「我這兒存了一些錢,應該還夠我補習一年所需,我不會再麻煩你們了!」沈哲遠這樣回答治璋,帶了點賭氣的味道。事實上,他在船上服役的那兩年,的確存下了不少錢,一個月的薪給東加西湊足足有一萬八千元!他一毛也沒拿回來孝敬瓊瑤的母親。
就這樣,沈哲遠再次收拾行囊到甫陽街去了,念高三的吳瓊瑤,又得忍受一次別離相思之苦,在寫信給沈哲遠排遣寂寞苦悶之際,她已經在心裡盤算好了,等高中一畢業,她不打算升學了,她要跟著沈哲遠去,反正這一生都已交給他,跟定他了!不管沈哲遠到哪裡唸書,她就到哪裡去,讓她來負擔沈哲遠的生活,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吳瓊瑤畢業的那年夏天,沈哲遠考上了淡大,她為了實現對自己的許諾,和母親鬧了好幾天,瓊瑤的母親心疼女兒,卻深知吳家對不起沈哲遠,再說他條件不錯,若能好好栽培,他日必成大器,既然他和瓊瑤情投意台,她也就成全了他們,讓唯一的寶貝女兒瓊瑤,跟著他離家北上,畢竟家裡還有治璋可以照顧,而沈哲遠,他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不會的……哲遠他不會這樣對我,他說他一輩子都會記得我對他的付出,他不會對不起我的!」吳瓊瑤無力的躺在床上,想起往事,忍不住喃喃自語的這樣安慰自己。
這一路走來,竟然十幾年都過去了,她和沈哲遠這十多年的感情,經過不少風風雨雨,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她一直這樣想。尤其到台北的這三年多來,她辛辛苦苦的工作,她相信他會感念在心的。有時候她總認為自己的條件不夠好,不足以匹配沈哲遠,但這樣的念頭只會促使她更加的努力付出,期望沈哲遠好歹也看在這件事的份上,會好好珍惜她。
「小青說謊,她對哲遠一向就有成見,她一定是故意要拆散我和哲遠,所以編出這麼一個故事……我不能相信!」吳瓊瑤這樣想著,潛意識裡卻沒有真的這麼篤定,她不安的拿起話筒,撥電話到學校宿舍找沈哲遠說話,她喜歡聽他的安慰,那總是給她很大的鼓舞……但,電話是接通了,卻找不到沈哲遠。
「這……哲遠大概去家教吧!」她放下話筒,又自我安慰了起來。
這一個夜晚,吳瓊瑤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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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瓊瑤九點一到「夏朵」,樓培民就靠了過來:
「嗨!這樣好看多了,不是嗎?」他打量著她腳上那雙兩寸高的黑皮鞋,滿意的微笑著:
「你是不習慣穿高跟鞋嗎?」
吳瓊瑤不知該回答什麼,只好點著頭笑得尷尬。
「嗯……昨天熬夜?你的眼睛浮腫得厲害,用濕巾包些冰塊冰敷,很快就有效果的!」樓培民說完,逕自轉身忙自己的事去。
吳瓊瑤愣了愣,看了一眼牆上鏡中的自己,臉上的兩個黑眼圈還真是嚴重,雙眼皮都快腫成單眼皮了,這是昨晚一夜無眠以及徹夜流淚的結果。
冰敷?!她根本偷不了空閒管她這雙眼睛,廚房裡的師父已經在喊人了:
「五桌的脆皮海鮮……」
吳瓊瑤一聽,趕緊衝了過去,端起熱烘烘、香噴噴的脆皮海鮮濃湯往五桌走去,開始她忙碌的一天。
開幕第二天,客人比起昨天有增無減,「夏朵」雖有眾多的服務生,但也許是吳瓊瑤求好心切,她從一上班就開始東奔西跑、上樓下樓的穿梭於餐廳中,沒一刻安靜清閒下來,一直到過午了,她還沒有時間坐下吃頓午飯。
「吳瓊瑤,這一桌我已經叫林季生來收了,你先去吃飯吧!都一點半了……」當吳瓊瑤正在收拾著客人離去後留下的碗盤殘羹時,樓培民出現在一旁這樣吩咐她。
吳瓊瑤看了他一眼,自己也的確餓了。
「喔……謝謝經理!」她轉身往廚房去。
廚房裡的餐桌上雖然還剩了許多菜飯,但空無一人,員工們幾乎都吃過了,吳瓊瑤一人在桌前坐下,盛起一碗飯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樓培民也進廚房來,他也添了碗飯,在瓊瑤對面坐下。
吳瓊瑤怔了怔:
「經理……你也還沒吃啊?」
「呼!」樓培民吁了口氣:
「實在是太忙了,客人一桌接一桌,員工們都還沒有上軌道,我自然得事事盯著,連吃飯都抽不出空來……」他邊嘀咕著邊囫圇吞棗,一不小心吃得太急了,嗆得噴了滿桌的飯。
吳瓊瑤看他這模樣,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樓培民也傻呵呵的笑了,笑著笑著,突然又記起自己要有主管的形象,於是趕緊擦了擦滿臉滿桌的飯粒,乾咳了幾聲後說道:
「嗯……快吃你的飯吧!有什麼好笑的……」他微微挺直了背脊,想裝出一副很酷的樣子,可是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脖子漲得通紅,最後終於忍不住了,也噗哧的笑了出來。
吳瓊瑤被他弄迷糊了,她想笑又不敢笑,處境尷尬,這兩天來,她對於面前這位經理的印象不壞,直覺他應該是個很熱情、很活潑、很容易相處的人,但他老是要辛苦的裝出一副成熟穩重又威嚴的酷樣子。大概是覺得這樣比較像個「經理」吧!她想。
樓培民好不容易笑足了,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