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比較喜歡傳統藝術?」被他難得的典雅撂倒,余貝兒果然忘了繼續追間他為何來此的事,稱了他的意。
「當然是因為傳統藝術的市場性比較好,隨便一件東西都可賣錢。」霍爾回答。
「賣錢?」冷不防被銅臭噴到,余貝兒除了癡呆外,沒有別的表情。
「是啊!」他興奮地點頭。「以書畫市場為例,兩年前我在香港花了十八萬港幣買進一幅林風眠的花果寫生,去年賣掉的時候竟然飆到二十四萬,足足賺了六萬港幣。」將近二十七萬台幣。
「然後呢?」她簡直無法想像有人如此市儈,把珍貴的藝術當成市場叫賣的菜看。
「然後我就乘機大賺一筆,把手上所有的存貨一次出清,只留下一幅李可染的作品沒賣出去。」
「為什麼沒賣?」莫非對它有特殊的感情……
「因為我聽說那幅畫會再漲,打算等它價格飆到最高的時候,再賣出去。」逢低買進,逢高賣出,就跟股市的原理一樣。
他果然市儈。
「我還是喜歡前衛藝術,比較有意涵。」余貝兒感慨。傳統藝術雖好,但總嫌有那麼一點不足。
「但是賺不到錢。」他點頭附和她的觀點,只不過多了一項但書。
「你這眼裡只有錢的傢伙,真沒水準!」受夠了他荒謬的理論,她氣急敗壞地拉高分貝。「藝術是非常神聖的東西,尤其意念更是無價,而前衛藝術就是呈現這種價值觀的最好方式。」怎可單用錢評估?
「是啊是啊,只是不耐久,一下子就撤掉。」君不見所有的前衛藝術展覽,都有個期限嗎?
「誰說一定要如此?博物館外面那些大型展出品,還不是留下來了!」沒有因為展覽結束就拆除。
「那又怎麼樣?」他在商言商。「說穿了,博物館外那一大片奇形怪狀的雕塑品,還不如埃及古墓挖出的一顆死人頭來得值錢!」倘若走運挖到比如圖坦卡門之類的千年名墓,光裡面陪葬品的價值,就足夠幾輩子吃穿,多爽。
「你、你……」她氣得發抖,卻又找不到話反駁,埃及古墓出土的陪葬品的確很值錢。
「所以說,還是傳統藝術迷人。我勸你別再搞什麼前衛藝術了,還是回歸正統,比較有前途。」結辯完成,搞定!
霍爾萬分得意地當面宣示他的勝利,氣壞同他辯論的對象。
什麼正統?他根本只是因為傳統藝術有市場,才會喜歡它,還敢在她這個真正懂藝術的人的面前大放厥詞。
「無話可說了吧?」看著余貝兒脹紅的小臉,霍爾誤以為她是羞愧,結果卻是——
「去死!!」
接下來又是一陣毒打……
第五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他已經快要壯烈成仁。
帶著疲憊的身子,倣傚古人到河邊療傷,霍爾懷疑自己還能撐多久,他才來不到幾天,就已經渾身是傷。
好痛,他的肋骨是不是斷了?天曉得貝兒那個小蠻子下手可不輕……
低頭察看胸口上的傷勢,霍爾一時忘記他是摸黑來洗澡的,這條河根本沒有電燈,只有潺潺的流水聲,迴盪在這寂靜的夜。
很好,也算是小小的報復。
一天之內連遭兩次狠K的霍爾,這回終於拿出男子漢大丈夫的氣度——罷工,不幫余貝兒那母夜叉燒洗澡水了。只不過在展現魄力的同時,他自己也成了受害者,一樣沒有熱水澡可洗,只得躲到這小河來洗澡。
他脫下衣服,從河的另一端下水,享受冰涼河水的洗禮。這條小河,嚴格說起來其實並不小,河面還滿寬闊的,水量也很充沛,是他們重要的水源。舉凡他們吃的、用的,全靠這條河供給,唯一的缺點是離小屋稍嫌遠了一點,害他每天都得挑水挑得半死。
他一面埋怨,一面向河中央走去。這條河不只是寬,還很長,水位最深的地方就在中央地帶,若想好好的洗一頓澡,最好到那裡去。因此他雖疲累,還是咬緊牙根,乘著夜風摸黑前進。
就在他好不容易摸到河中央,迎面突然殺出一團冰涼柔軟的果凍,不由分說地貼上他的身體。
「哇啊!!」他叫得像被鬼附身一樣,以為自己碰上了水母。
「哇啊!!」水母也嚇得唉唉叫,以為自己招來山神懲罰,差點跪下來磕頭。
兩個淒厲的叫聲在黑暗中迴盪,夜風淒淒,幽影淒淒,一直到月光反映出彼此的尊容以後才發現——
「貝兒?」
「有死傷?」
兩抹身影同時愣住。原來不是水母或是山神,而是兩個稍早才吵過架的冤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驚訝了,還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偶然相遇的兩人,竟然就這樣杵在河中央,眼睛眨也不眨地對看。
「你、你沒穿衣服。」余貝兒呆呆地指出他目前的狀況。
「你、你也沒穿。」他的表情也很可笑。
於是現場又是一片尖叫,水花四濺。
「你不要臉,偷看我洗澡!」余貝兒振動雙臂,把水濺得到處都是,霍爾險些滅頂。
「我沒——咕嚕嚕『有』。」他極力爭辯,不料水花硬是扭曲他的話,害他慘遭毒打。
「你居然敢承認你有偷看,你這個無恥的傢伙,我丟死你!」接二連三的誤會,使得她的情緒異常激動,河裡的小石頭也快要被她撿光。
老天,他再不出手阻止,就要出人命啦!
「別丟了,貝兒——」砰!一顆小石頭正中他的下巴,中斷他的申辯。
「我沒有偷看你洗澡,這純粹是誤會——」砰!另一粒碎石不偏不倚的丟中他的腦門,差一點丟中太陽穴。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還沒來得及上訴,就得先進墳墓,他得想個辦法解套才行。
「貝兒,你看著我!」情急之下,他只好拿出羅曼史中最常出現的爛方法;扣住她的雙肩,硬是抬高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偷看你洗澡,這真的只是碰巧,請相信我。」然後,他又抬出羅曼史最愛用的老套,低聲懇求,痛苦展示他的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