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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妝扮會讓女人有自信心。」

  「自信心?沒了外在的虛榮,就缺乏自信心?原來自信心是虛榮的一部分……」

  「算了,我甘拜下風,轉移話題吧,說說你阿嬤的節約事跡。」

  見識過小題的固執,傅恆放棄影響她,因為不管她是否蓬頭素面,他仍樂於陪伴她勝於坐在其它女人身邊。

  小題咬咬唇,如果他真的喜歡女人盛妝,她是可以為他改變啦,偷偷地,她堅定不移的信念出現轉圜——因為他。

  「要談我阿嬤?那可說不完。有一次我們背著竹簍去採藥草。」

  「別告訴我,你阿嬤是神農氏。」傅恆把手搭在她肩上,短短三天,他已戀上靠近她的感覺。

  「放心,醫藥管理局對我阿嬤不會感興趣的啦,衛生署長可以安安穩穩坐到下台,我保證阿嬤絕對不去篡他的位。」

  「好吧,你們去採藥草做什ど?研發藥物?製毒?」

  「我還唐門傳人咧,我們拔草藥熬青草茶啦,我記得那天一大清早就出門,因為太陽出來會曬脫人皮一層。我們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拔了平時份量的三倍。眼看長了滿地青草,不拔下來覺得好可惜,於是,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採下來。

  回到家,光洗就差點洗死我,阿嬤找來釀酒的大鼎,燒上柴火,整整熬一個小時,才熬出氣味芬芳的青草茶。

  可是問題來羅,我們拿什ど來裝這一大鍋藥茶?」

  「保特瓶啊。」他說。

  「你要我們花錢買瓶子?有沒有頭腦啊,你乾脆建議我們去7-11買礦泉水來熬青草茶好了。」

  「好吧,我的建議很差,到最後,你們怎ど處理?」

  「我有沒有說過,老天爺會保護惜福的好人?」

  「有,無數次,我把它當成至理箴言牢牢記住。」

  「好孩子,老天爺就是這樣幫我們了。在我們撈出藥草,放涼後,一群做生態參觀的學生來到我們家,由於我們家附近沒有便利商店,於是我們就把青草茶賣給口渴的學生,一人一杯五塊錢,我們解決學生們的渴求,他們滿足我們對金錢的需要。」

  「老天爺果然幫你們。」

  「小時候,我穿的衣服都是我媽媽或阿姨的舊衣服改的,雖然很舊,至少合身完整,阿嬤對自己可沒那ど慷慨,她身上的衣服老是東一塊西一塊補丁,好幾次逛廟會,還有人拿錢給她。」

  「這太誇張了,我看過一篇報導,在歐洲有個吝嗇成性的男人,他苛扣身邊的每分錢,他衣衫襤褸,住處破碎,鄰居們同情他,常送食物給他。

  冬天到了,鄰居送他一條煮好的魚,可是天寒地凍,魚結上一層薄霜,他捨不得生火,只把魚放在懷中溫熱溫熱,就拿來吃。」

  「哇塞,他老婆還在嗎?把他介紹給我阿嬤,他們肯定很契合,從此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愛綿綿無絕期。」他的摳門功比阿嬤還厲害。

  傅恆搖頭笑。「他死後,看護他的婦人在他床下翻出一甕錢,數一數,居然有上百萬英磅之多。後來法院將錢判給那位看護婦人。

  「這個故事有帶給你任何領悟嗎?」

  「有,錢要存在銀行,別放在床底下。」小題才不如他的意,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是,它給人的領悟是,嫗嫗省省一輩子,到頭來苦了自己,甜了別人。」

  「你很希特勒,哪能逼別人和自己的看法一樣。」

  「我只是希望你善待自己。」

  「我對自己很不錯啊,至少晚餐水餃我是用瓦斯燒的,不是用我的體溫煮出來的。」她的回話讓傅恆暢懷大笑。

  「小題。」

  「什ど事?」

  「下一個假日,帶我去拜訪你的阿嬤好嗎?」

  他喜歡她的回憶,童年裡缺乏的甜蜜,他在她的敘述中慢慢弭平。

  「好啊,不過你要記得穿上你最廉價的衣服,開你最便宜的車。」

  「瞭解,你阿嬤痛恨浪費。」

  摟住她,縮縮雙臂,她的髮香在鼻問纏繞,傅恆從不覺得擁有一個女人是幸福的,但擁有小題,他真的覺得幸福。

  同樣的幸福感在小題心裡擴散,她甚至開始懷疑,如果他不再擁有名車十幾輛和房地產無數,她願不願意就這樣安然待在他身旁?

  夜風在吊籃裡擺盪,他的心解放,在寧靜的夜裡,在聒噪的小題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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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不相信,同樣是空氣,換了地方就變得格外清新?

  是的,我說的地方是台灣,在台灣的南部鄉下,這裡的天氣沒有墾丁的炙熱,卻和墾丁一樣帶著鹹鹹海風。

  第一期稻作變成金黃色,已經陸續有人收割,空空的田地上堆著一叢叢干稻草。

  「小時候我扎過稻草人,幫它打扮得漂漂亮亮,你對它越盡心,它就越為你盡力趕走竊食者。」放下車窗,鹹鹹的空氣,充塞胸臆。回家,真好!

  「這又是誰敦你的?」傅恆問。

  「二姨丈,在他還沒死之前。」

  「你想他嗎?」

  「他是個好人,印象中他又高又帥,和普通的莊稼漢不一樣,常常笑出滿口白牙齒,當時二姨的婚事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姻緣,過年時,二姨丈給的紅包總是最大包。

  可是,他染上賭癮後,就不一樣了,他變得委靡不振,眼瞳裡總是佈滿紅絲,那時二姨常常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相勸,他也曾經跪在二姨面前,哭著說自己一定會改變,哪裡曉得,沾上賭和沾上毒品一樣,沉淪後就難以自拔。」

  「我懂,許多家庭都是因為這種悲劇被拆散。」

  「儘管姨丈帶給二姨痛苦,但她也常說和他在一起時,快樂多於傷心難過,我想,人死亡,很多事情就原諒容易。」

  人死了,原諒容易,那ど懷念呢?會不會隨時光流逝愈濃愈烈?

  傅恆知道潛意識裡他是痛恨父親的,恨他不給自己時間準備,留下他獨自離去,所以他從不問父親葬在哪裡,不去墳前看他,寧願不聞不問,寧願承受姑姑一聲聲的無情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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