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惹得一群大漢又是笑,但也有些感慨,常年車馬奔波,誰不想有個知情解語的媳婦,以及一個大胖小子。
祥子末如平常一樣地和大夥兒說笑,只是愣愣地看著窗外,無以名狀的焦慮在這兩天一直侵襲著他,但大雪卻將他困在這個地方動彈不得,他像只不安的熊來回地踱著步。
感受到他的煩躁,一行人也不再多說話,拿起了酒和牛肉,就著火堆取暖進食。
屋裡被爐火烘得正暖,突然間,一扇窗戶硬生生地從高處跌了下來,啪地一聲,瞬間摔得粉碎,雪花從窗外飄了進來,溫度陡地降了下來,眾人驚呼著避開,不停地議論著這樁怪事。
「明明就沒有風,這扇窗戶還硬是掉了下來。」
「太奇怪了,還真有點邪門。」
唯有季祥慘白著一張臉,死死地瞪著那扇粉碎的紙窗。
他如墜寒天冰窖,渾身寒毛直立,一種突如其來的驚恐籠罩全身,不祥的預感像一條毒蛇盤據著心窩。
他莫名地出了一身的冷汗,空蕩蕩、摸不著邊的,像丟了三魂七魄,怎麼也歸不了位,眾人沒察覺他的失常,忙著拿東西堵住窗。
「大掌櫃……大掌櫃……」十里坡分號的夥計巴咯勒跌跌撞撞地鮑了進來。
他一臉的慘白,滿身的冰花雪水,眉眼間全是白雪,身子發著抖,抖落一身的雪花,他輕顫著唇,幾度發不出聲音。
整個大廳一片死寂,莫名的陰影重重地籠罩著,眾人被這不尋常的氣氛給壓得透不過氣來。
「是不是……」祥子的聲音粗嗄難辨。「桔梗出事了?」
巴咯勒進出了眼淚,終於大喊出聲。「東家……夫人……夫人遇難了。」
轟!如遭電擊,祥子跌坐下去,臉色一片死白,如墜無問地獄。
「我們本來在十里坡等您回來,但是突然發生了雪崩,一時大家驚慌得到處跑,夫人跌下一道上坡,等雪崩停了,夫人……夫人不見了,只怕……大爺,夫人說……說要來接您……沿路大雪,她不放心您……」
他的心空蕩蕩的,魂魄像離了位,廳上的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嗡嗡地響著,他的腦袋一片亂烘烘的。
報信的巴咯勒,哆嗦著唇,臉上、身上撲簌簌地抖著雪。「東……東家……夫人她……她怕是……」
怕是不行了,這話沉甸甸地壓在眾人心頭,但沒人敢說出口。
「去!去找人來!告訴他們,誰能找到桔梗,我有重謝。」祥子終於開了口。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屋外的雪仍飄著,但屋內卻是一片死寂。
「找!快找!」他怒吼出聲,震懾了眾人,眾人才如夢初醒般開始行動。
他衝了出去,跨上馬,直奔向十里坡,他一路走得狼狽,卻仍沒命地趕著。
一群店傢伙計仍聚集在十里坡,現場一片慘狀,眼見大掌櫃來了,眾人提起了精神,但仍是一片的死寂哀淒。
「發什麼呆?快點找!」他喝令道。
得令,眾人精神一振,開始清理崩塌的雪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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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坡夜如白晝,燃燒的火把幾乎照亮天際,映出眾人臉上的一片死灰。
「大爺……已經一天一夜了,兄弟們都累了……」
「再找,每塊土都給我翻起來找,我……我生要見人……死……死也要見屍。不能停,桔梗會沒命……不能停……不能停……」祥子抱著頭,雙肩微微地顫抖著,終於崩潰地哭出聲來。
「再找,全部兄弟都打起精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石子大吼著。
各地的人,也聞風而來幫忙找尋桔梗。
「季掌櫃在黃河大澇時賬糧,救了我們一家,我們一定幫你找到夫人。」
「是大掌櫃送我銀子,幫我爹治病,他是個大好人,有什麼忙的,我一定幫。」
「夫人人美心腸又好,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她的。」
從發生雪崩的地點開始找起,附近的山谷也都搜查過了,擔心雪下得太大,遮蔽了足跡,所以展開地毯式的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他幾乎陷入瘋狂,僅剩一點點殘餘的希望在支撐著。
出事後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她生死兩茫茫。
時間一刻刻地過去了,她……她在哪?上窮碧落下黃泉,她在哪個地界徘徊?
他雙手掩臉,哽咽出聲。
桔梗……桔梗……
「我第一眼看到妳的時候,就喜歡上妳了。」
「為什麼?」
「妳好看,模樣長得俊,我愛看妳。」
她微笑了,笑得像一朵燦爛的花。「就因為我好看?」
「像仙女一樣,我都看呆了,心想,我從來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妳要是我老婆就好了。」
「什麼老婆,你真不害躁。」她又嬌又嗔的懊惱神態,讓他又看呆了。
「有什麼好害躁的,現在妳真的是我的女人了。」
在恍惚間,桔梗的身影慢慢地變淡了,他大吼出聲。「桔梗!」
面對一室的冷清,他好一會兒才驚覺,原來那是一場幻覺,是一場夢,好夢由來最易醒啊!他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
已經不眠不休地找了兩天兩夜了,桔梗仍是生死兩茫茫,雪已經停了,但搜尋的結果卻讓他絕望。
他至今仍不敢相信,分別時的那晚,她還在他的懷裡輕聲地說她有孕了,怎麼才一會兒,就已是天人永隔,從此後,陰陽殊途,今生今世,或許還有來生來世都再也見不了面。
為什麼……為什麼……
門突然吱地一聲打開了,祥子失魂落魄地抬起了頭。
從門外走進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他的眼睛連眨也不敢眨,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驚醒了這場美夢。
桔梗溫柔微笑,蓮步款款地來到他面前,發上簪著他送的玉簪,就連她身上的香味都是他所熟悉的。
「怎麼了?」熟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