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們又到錢塘江畔月輪山上的六和塔觀海潮,錢塘海潮聞名天下,澎湃激盪的氣勢有別於江南美景的秀麗婉約。
接連幾日的遊憩,讓三位自年少時即為閨中密友的老夫人大喊吃不消。這一夜,當眾人都在房裡安歇時,賀老夫人在孫女兒夢依的陪伴下,來找杜老夫人。
「蘭心,這麼晚了,你還不歇息?」杜老夫人詫異地問。
「鳳凰,你是知道我的,心裡有話總憋不住。我若不趕快跟你說,我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到底是什麼事?」
「我就跟你直說吧。我實在很喜歡你那個外孫女新晴。」
杜老夫人微微一笑,她的寶貝外孫女兒新晴,誰見了會不喜歡呢?既柔媚又乖巧,她自個兒都疼到心裡頭去了。
「我說鳳凰--」賀老夫人看了老友一眼,猶豫地問:「晴兒許配給人沒有?」
杜老夫人愣了一下,狐疑地瞇起眼來。
「晴兒還未滿十六歲呢。」
「我十四歲時就有人到家裡說媒了,十五歲就許了亡夫,你記不記得?」
「我當然記得。是有很多豪門公子來提過親,不過你也曉得我們晴兒,她不但人長得美,而且蘭心蕙質,我跟飛蓬對她的婚事都十分謹慎,深怕許錯人,辱沒了她,所以到現在還沒幫她訂下親事。」
「我知道晴兒是你心頭的一塊肉,你一定很捨不得她,可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我真的非常中意你家晴兒,希望她能成為我的孫媳婦。」
杜老夫人沉默不語,以她和賀老夫人的交情,她是應該答應這門親事,不過賀飛白風流的聲名,卻讓她裹足不前。
「我知道飛白這個孩子是野了點,但是我可以保證他的本性不壞。而且你也知道賀家的男人。先夫娶我之刖,可說是逛遍大江南北的花街柳巷,可是成親後,倒成了個賢夫良父,別說煙花之地再沒去過,連在路上遇到美女都不曾抬眼去瞧。」
杜老夫人略微扯動嘴角,眼裡滿是笑意。她明白賀老夫人的話並不是在吹牛,而是真有其事。已故的賀老莊主愛妻之深情,早在江湖中傳為美談。
「我們家弘兒也跟他爹一樣,所以你大可放心。賀家的男人雖然心野,一旦娶妻生子,就會乖得跟只小綿羊一樣。」
在一旁沉默坐著的夢依忽然噗哧一笑,她實在無法想像兄長像小綿羊的樣子。
賀老夫人瞪了孫女一眼,繼續對老友遊說,「鳳凰,不是我賣瓜的說瓜甜,飛白那孩子除了心野了點外,可說是半個缺點都沒有。他對人恭謹有禮,對姑娘家尤其溫柔體貼,而且相貌比先夫年輕時還要俊朗幾分。他同時還挺會做生意,手腕靈活……」
杜老夫人聽到「會做生意,手腕靈活」八個字時,不由得心中一動,郁家產業仍由杜家暫時代管,若是新晴嫁了個會做生意的丈夫,倒不愁沒人接手了。
只是她這個想法還在腦子裡打轉時,就聽到夢依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聲道:「哥哥是會做生意,可惜是幫楚大哥做。自家的買賣,他卻不曾打理過。」
賀老夫人的老臉一紅,嘻笑道:「飛白就是這樣重情重義的男子漢。行雲那個孩子好是好,就是對做生意沒什麼興趣,可是千里又逼得他非做不可,我們家飛白不忍見好友受苦,就出面替他處理生意上的事。你瞧,別人家的生意他都可以照料得那麼好,何況是自家的買賣呢?而且我也打算等飛白此次入川之行返家後,就要他收心好好地管理賀家的事業,替他爹分些憂。」
「蘭心,你可真會說話,說得我心眼兒都活了起來。」
「真的嗎?鳳凰。」賀老夫人眉開眼笑地說。「不是我會說話,而是我們家飛白真是這樣的人。」
「但你也知道晴兒從小就沒了父母,我們杜家上上下下都將她視若珍寶,從來不曾讓她受過任何委屈……」
「我知道。鳳凰,你一定要相信我。賀家若是有幸能娶到晴兒,全家大小一定會把她捧在掌心呵護,絕不讓她受到一點點委屈。」
「蘭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杜老夫人輕握著好友的手說,賀老夫人隨即用另一隻手蓋住她的手,眼神十分嚴肅。
「我會把晴兒當做自個兒的孫女般疼,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的。我真誠地請求你把她交給我們資家。」
杜老夫人沉默地和好友相視了一會兒,輕歎了口氣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有誠意--」
「太好了!」賀老夫人喜上眉梢。「我回去後,立刻派人正式提親。」
「蘭心,我還有一個請求。」
「鳳凰,你直說無妨。」
「訂親是可以,不過成婚得等到新晴滿十六歲,回綠柳山莊祭告過父母的亡靈。而且……如果新晴的姊姊沒有成婚生子的話,我希望新晴的其中一個孩子可以過繼給郁家,替郁家傳宗接代。」
「新晴還有個姊姊?」
「是的。是她的孿生姊姊,叫做疏影。」
「孿生姊姊?」夢依喃喃念道,表情十分興奮。「既然是孿生姊妹,想必容貌十分相像。」
「沒錯。白雲神尼曾替兩姊妹的表姑趙夫人傳言,說疏影那孩子就長得跟新晴一模一樣,不過她的身體健壯了些。」
「杜奶奶,您是說這天底下還有個跟晴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哇,太不可思議了。我還以為晴姊的美麗是獨一無二的,沒想到還有個跟她一般美麗的女孩!」夢依的表情充滿讚歎。
「我也沒想到菱花能生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美麗女娃。」杜老夫人的眼眶微濕,想起那薄命的女兒,她的心就絞痛了起來。
「鳳凰,你別傷心了。」賀老夫人輕拍老友的手背安慰。「你的要求我自然答應。我們先讓兩個孩子訂親,等到新晴滿十六歲,再找個好日子幫他們完婚。」
「就這麼決定吧,蘭心。」杜老夫人輕閉上眼,陷入傷痛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