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因為早在紅葉山莊便已發現兩人之間的情愫,受到的驚嚇還沒那麼大,而青黛卻臉色蒼白,幽悒地望著玉笙。飛白根本就不認識玉笙,愣在當場,神情戒備;夢依氣鼓了雙頰,暗罵玉笙有戀姊癖。
「你太任性了,害舅舅著急地趕回杭州。」新晴推開玉笙,柔聲地埋怨道。
「別擔心,晴姊。爹一回去,奶奶會照實告訴他的。」
新晴張大眼,原來這件事連外婆都有份!
「沒有奶奶的幫忙,我如何順利地來到蘇州?」玉笙露出頑皮的笑容,轉向行雲招呼。「楚大哥,你就跟我們一道去揚州吧。疏影表姊也會來的。」
行雲的臉微微紅著,很快的替玉笙和飛白做了介紹,兩人以評估的眼神互相打量。在行雲的催促之下,畫舫終於啟航,朝揚州出發。
一路上,玉笙伴著新晴彈琴、下棋,完全沒將其他人放在眼裡。夢依坐在他們之間監視,飛白則很不是滋味地站在甲板上看風景,行雲拉著妹妹到艙房角落談心。
「青黛,我一直沒告訴你,玉笙對新晴……」
「大哥,你不用說了。其實我早已看出來。」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青黛的眼光幽怨地投向琴聲的方向。「新晴已經許配給賀大哥了。」
「杜家已決定退婚。」
「為什麼?是因為玉笙?」青黛的臉色更蒼白了,行雲心疼地拍著妹妹的肩。
「不是。是因為飛白愛上了新晴同父異母的姊姊白無情,所以杜家才想退婚。青黛,我知道玉笙很優秀,可是嫁給一個心永遠不屬於你的男人,你會很痛苦的。」
「他……」
「你若是瞭解玉笙,就該明白他跟我是同樣的人。一旦動了真心,一輩子都不會改變。青黛,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成全他們。」
「大哥,你……」
「我是為你好。」
青黛沉默了,望著舷窗發呆,終於她滴下情淚,投入兄長懷裡尋找安慰。
她深刻體會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道理,也曉得自己應該慧劍斬情絲,高唱不如歸去,然而此情此意,早已深入眉間心上,教她如何拋躲?
正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第十章
一到揚州,待杜家的畫舫靠岸,乘著郁家派人來接的馬車和駿馬,眾人浩浩蕩蕩地被接回綠柳山莊。
當晚總管聶雲清設下接風酒宴為眾人洗塵,新晴因為旅途太過疲累,早早回房歇息。然而回家的興奮之情,卻讓她一直無法入眠。她披了件披風,走到百花盛開的花園,坐在蓮池上的亭子裡望著月色。
舅舅曾說,這裡是母親最喜歡的地方。
夏季時荷花盛開,朵朵紅蓮,就像母親般清幽高雅。
她輕撫著亭子裡的石桌,想像母親曾坐在這裡悠然撫琴,而父親,必是像玉笙般,深情款款地坐在一旁傾聽吧?
想起玉笙,她心頭陣陣甜蜜,為他任性地離家前來伴她而感動不已。可是這麼做,卻造成青黛的抑鬱寡歡。
她不是那種只顧自已快活,卻不管別人死活的人。玉笙對於她以外的姑娘完全無所覺,可是她知道青黛的心裡一定很難過。然而她又能如何?她不能叫玉笙不要愛她,也不能命令自己不對玉笙動情。她試過的,而且試得好苦,可是她和玉笙依然難以分開。
她輕歎一口氣,望著湖水發呆。為何世間事總是難以兩全?如果青黛能夠不傷心,她就能毫無愧疚地繼續愛玉笙了。只是青黛可以嗎?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她明知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卻苦陷泥沼,難以自拔。她和玉笙都是癡,而爹和娘呢?
明天就是他們的忌日,也是她和姊姊疏影的生辰。在這一天,父親被他拋棄的女人所殺,娘也為了父親而殉情身死。這樣苦結的情果,值得嗎?
新晴搖著頭,無法理解白蘿殺死父親的恨意,也不明白母親拋棄兩名女兒赴死的摯情。她想,如果玉笙不理睬她了,她是否也會學白蘿一樣殺死他?
不!她很肯定她絕不會狠下心來傷害玉笙,她只會偷偷飲泣,傷心至死。而如果玉笙死了--這個念頭令她不寒而慄,心痛難當。她無法忍受這個想法,或許她也會像她娘那樣為他殉情,至少,這輩子她再也開心不起來。
新晴苦笑著,感覺到夜晚的涼風撲面迎來。她輕顫著,起身準備走回房裡,卻發現在漆黑的樹影下站了個白衣人。她凝神一瞧,竟然是賀飛白。
「賀公子,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新晴的話多少帶著譴責的意味,這裡是女眷使用的後園,他來幹什麼?他的客房在西廂房呀。
「對不起,我睡不著,隨便逛逛就到這裡來了。」飛白神情憂鬱地說。
「那我不陪你了,我要回房了。」
「新晴……」飛白喊住了她。「我想跟你談談。」
新晴繞過白玉砌成的石橋,走到花徑上,飛白迎向她。
「楚公子都說了,你不用擔心。」新晴溫和地說。
「行雲告訴過我了,謝謝你能體諒我。」
「不用客氣,其實我也不想嫁你。」
「是為了杜玉笙嗎?」
「嗯。」新晴嬌羞地點了點頭。
「他真幸運。」飛白輕聲道。「相愛的感覺是那麼美好,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好嫉妒。無情跟我……我們在一起時也好快樂,直到那個天魔宮主分開我們。」他抿著嘴,憤然地望向黑暗的樹影間。
「我相信不用再多久,你一定可以跟無情姊姊相聚的。」
「談何容易!」飛自苦笑道,眼光回到新晴美麗的臉蛋上,眼神漸漸癡了。「你知道你的眉目好像無情嗎?」
「是嗎?」
「是的。有好幾次我偷偷瞧著你,想尋找無情的影子。你知道,她不像你這樣婉約動人,而多了份狂野自然的氣質。跟她在一起,我好自在,不用假裝任何事。她是那麼純真,教我一再地……」他沒繼續往下說,情慾竄燒著他的身體,讓他的皮膚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