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南風之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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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我盡量。」她點點頭,取來藥箱後即跨出房門。

  迎面而來的驕陽,自她踏出府門後就一直伴隨著她,她耐著不習慣的熱意,穿過小巷來到城中的大道上,走了許久才抵達人來人往的城門。

  向來鮮少在城內走動的她,在出了城後更是理不清東南西北,好不容易,找人問路才找著了紙條上所書的地址,踏入客棧後,在高朋滿座的客棧中請小二帶路下,她找到了紙條上所寫的客房。

  輕叩了門扉兩下後,裡頭彷彿早就等待著她來到的人們,飛快地打開門領她入內,有些不太適應房內昏暗不清光線的愛染,取下頭紗才想看得更清楚些時,頓時一愕,張眼看著房內五、六名身形高壯的男子,他們那與她同胞截然不同的臉龐。

  她往後退了一步,「你們不是冥土的人。」

  身後敞開的門扉,在她來得及轉身觸及前,已遭身後身穿黑衣的男子掩上,她張開嘴試圖叫喚,一張沾了迷藥的帕子,在她遭人架住兩臂時,準確地朝她的口鼻掩下。

  第四章

  九原國,又稱牧國,牧王育有一王子牧瑞遲,一義子阿爾泰。西域將軍孔雀率軍踏平九原國當夜,王子等人帶牲口出國買賣未在國內,因此僥倖逃過一劫,目前九原國僅不到百人倖存。

  這是愛染清醒後僅僅所知的一切。

  窗外的夕日斜射進屋內,一室亮黃中,她站在窗邊看著外頭與京城看來截然不同的小鎮,她並不清楚目前身在何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聽說她已昏睡了三日後,她已離京甚遠。

  自她清醒後,迷昏且綁走她的這些男子,不但繼續帶著她朝某處前進,也開始輪番向她詢問關於諭鳥的事,今日聽那個總是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男人說,九原國王子已趕來此地,準備親自向她審問。

  審問?滅了九原國的人又不是她,關她什麼事呀?

  原本開啟的窗扇突遭窗外看守的人關上,而她身後總是緊閉著的房門則遭人推開,愛染回過頭,數名男子魚貫進入房內,走在最前頭身上佩戴的劍器刻有王徽的男子,方見著她就以充滿憤恨的目光瞧著她,從他人對他恭敬的態度來看,這八成就是那個失了國的王子吧?

  「諭鳥對妳說了什麼?」將前後招呼都省略,牧瑞遲一開口就直接問重點。

  她還以為換了主使者上場就能換個新詞呢,沒想到不但問的還足老問題,居然就連口氣也是一模一樣……被問得耳朵快生繭的愛染歎了口氣,還是千篇一律的回答。

  「不知道。」

  他篤定地看著她,「諭鳥定是對妳吐露了神諭,否則諭鳥不會死。」

  「我說了,我不知道。」她平板地應著,好生納悶他為何要緊咬著第三隻諭鳥所帶來的神諭。

  坐在桌邊的牧瑞遲交握著十指,冷眼看著拒不吐實的她,此時窗外夕日漸沉,房內的燭火一一被點燃,跳動的燭光,在他面上形成明與暗的光影。

  「妳似乎並不明白妳的處境。」他陰沉地開口,「不只是紫荊王想知道妳究竟聽到了什麼,天宮、地藏、海道,也都急著想知道妳究竟自諭鳥口中得到了什麼神諭。」

  愛染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沒想到,這些神子不但知道紫荊王那夜找來四名巫女的事,更知道她問出了第三道神諭……這些年來,帝國自認已將三道遠逐於境外,可卻攔不了三道那些派入境內打探消息的探子,該說是三道的探子太過高明,還是帝國太過小看三道?

  「就算知道神諭又能如何?」愛染不迴避他的目光,來到他的面前坐下,挺直了背脊反問:「無論你或三道再怎麼做,也不能令你九原國起死回生。」

  他一掌重拍在桌面上,「如此就可及早防備皇帝再次下令攻擊三道!」

  「九原國遭滅,起因並非皇帝,你要報仇的話,你找錯對象了。」面對搞不清狀況的他,她總覺得有點無力。「皇帝從未下令攻擊三道,自作主張的是紫荊王,是紫荊王不容許諭鳥所言成真,更不允許三道藉機挑戰帝威,故才與孔雀將軍一同出兵。」

  「我不信。」牧瑞遲不認為她會吐實,「沒有皇帝帝諭,他二人能出兵九原國?」

  「那個……」她舉起一掌,遲疑地拉長了音調問:「你似乎並不知道,四域將軍不需帝諭就可出兵?」

  從沒聽過這回事的他,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什麼?」把兵權分給臣子?難道帝國的皇帝就不怕臣子擁兵自重謀亂竊國,或是膽大妄為興兵作亂?

  覺得他似乎有點上道後,愛染頗感欣慰地點點頭,而後又繼續開講。

  「皇帝不僅惜才,敬重他們更甚百官,因此四域將軍出兵從不需皇帝俯允。」別說他會覺得奇怪,她這個來自冥土的外國人,原本也不知朝中所有人為何那麼敬畏四域將軍,當她知道原委時,她足足在石中玉的面前呆了好久。

  「倘若妳所說是真,那麼我就更有理由把罪怪在皇帝頭上了。」沉默了好半晌的牧瑞遲,眼眸中寫滿血讎的光芒。

  「是嗎?」她沉下臉,仔細地看著他此時的模樣。

  他恨恨地收緊了十指,「他不該太過放縱他養的狗。」

  伴著外頭微弱的夕霞,屋內的燭光在他的臉龐上投射出一抹愛染看不清的暗影,聆聽著他口中充滿憎憤的音調,她隱隱看見了,在眼前這片暗影中,躲藏了個受傷的人,他因無法宣洩無法挽回的憾悔與痛苦,故而必須找一個發洩的出口。

  倘若她是他,當家國遭滅,自己不但不能救國,反而還要慶幸能夠僥倖逃過一劫,這無異是種最令人難堪的諷刺,假若仇恨是一張弓,那麼自尊就是一柄弓上的箭,其實這事究竟是不是皇帝所指使的,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只是得在傷痛中找到一個方向,好把手中的箭射出去而已,如此一來,他才能稍減心中獨活的罪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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