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把話說完,準備打道回府的夜色,在路經他身旁時順口扔下一句。
「臭鳥,把頭砍下來借我!」石中玉像陣旋風似地刮至他的面前,兩手掐著他的脖子用力搖晃。
「幹啥,送你當成親賀禮呀?」急著去追夜色的他,一把扯開那顆已經被燒紅的石頭。
石中玉將十指扳得喀喀作響,「你借不借?」
「當然不借!」下巴一抬、兩個鼻孔一噌,孔雀跩得二五八萬似的。
「若是夜色叫你借呢?」他瞇細了眼,咬牙地再問。
孔雀當下速速換了一張臉,一手撫著頰陶醉地眨著眼,「叫我砍一百次也願意……」
「瀟灑,他就交給你了。」氣得牙癢癢的石中玉,惱火地取來擱放在角落的掃帚,一把扔給同樣也是火上心頭燒的管家公後,轉身拎著攜雲與握雨就往書房走。
被他拎至書房的握雨,在照他的意取來西域的地圖時,一頭霧水地問。
「主子,你打算怎麼辦?」
「真要動兵嗎?」攜雲站在桌邊看著他凝重的神色,心中大感不妙。
他搖搖頭,逕自下了決定,「不了,就你倆跟我去。」
噩夢成真,他倆不禁齊聲怪叫。
「就只咱們三個?」他不覺得這未免也太冒險了點嗎?
石中玉悶悶地撇著嘴角,「我可不想和黃泉國打起來。」若不是他有必須考慮的地方,他當然也不想這麼做。
在九原國滅了後,同樣身為地藏的黃泉國,為免帝國再次來襲,想必已是處於全面戒備的狀態,而他也同意夜色的觀點,沒有必要為此而貿然動兵,進一步引起不必要的戰爭,加劇三道與帝國之間的仇視。
低首看著攤放在桌案上的地圖,面對西域那些不是很熟悉的地名,向來只待在自己南域地盤上的石中玉,這才覺得夜色留給他的不只是一個難題,只是在煩惱自己前,他更擔心的是愛染。
被擄去這麼久後,也不知愛染究竟過得好不好,他實是不願想像她在神子的地盤上會有什麼際遇,因三道崇神,冥土則崇鬼,若說神子看不起人子,那麼與鬼魅打交道的冥土之人,則更不在神子的眼下。
聽老一輩的人說,以往在三道統治中土時,冥土處處受到神子的迫害,因此對愛染這個來自冥土的巫女來說,三道,不會是個友善的世界。
得盡快找到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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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所謂的思念,是會在肚子餓時特別的刻骨銘心。
坐在牢房內撫著肚皮的愛染,聆聽著腹中有若響鼓的咕嚕聲,滿腦子想的都是石中玉大口大口吃飯時的粗魯樣,若是此刻上天能夠應允她一個心願的話,她頭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回家和石中玉搶飯吃。
只可惜這裡既非她家,當家的也不是石中玉,她頭昏腦脹地看著外頭那兩名一聽說她來自冥土,就擺了張鄙視的臉的獄卒,此刻正站得遠遠的,兩人手裡皆捧著一碗香噴噴的飯菜低首大快朵頤,完全沒人理會她飢餓不滿的目光,更沒人想照顧一下她這人犯的需要。
兩眼瞪得有點發酸,只見獄卒們吃空了飯碗還是不肯分她一口,愛染自艾自憐地縮回鋪滿稻草的地板上,抬首四下打量這處不見天日的牢房。那日在牧瑞遲將她帶至黃泉國國境時,雙眼就遭人蒙上的她,根本就沒弄清楚自己是來到了什麼樣的地方,她只記得她向下走了一段似不見底的階梯,當他們取下她臉上蒙眼的布條後,她就在這連外頭一點光線也透不進來的牢房裡了。
在這日夜不分的地方,她也弄不清究竟過了幾日,唯一知道的是,她已經餓得連半分逃走的念頭都沒有了,現下就算是牧瑞遲願放她自由,叫她自個兒離開這裡,她想,她可能連爬出去的力氣也找不出來。
在背後火炬的照耀下,一名魁梧偉岸、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在她滿腦子胡思亂想時,忽然出現在牢門外。
終於可以放飯了嗎?愛染眼中綻出希望的光芒。
「出來。」揚手下令獄卒們開鎖後,男子環著胸向她下令。
她苦哈哈地晾著笑,「我也很想,只是在我已經快餓昏的情況下,我是想走也走不得。」
「你們餓她?」他微瞇著厲目瞪向一旁看守她的獄卒。
經他一瞪,立即嚇得跪在地上的獄卒們,顫巍巍地伏首在地不敢開口。
「快去弄點吃的給她。」
當熱騰騰的飯菜送進牢內時,愛染隨即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努力將眼前果腹的飯菜全都掃進肚子裡,在終於緩下吃速時,她對那名解救她於水火的陌生人堆滿了感謝的笑。
「兄台,您貴姓?家住哪?」改日她一定要替他開壇作法,並順便替他點長明燈以謝大恩大德。
「馬秋堂。」
黃泉國的冥王?
愛染呆呆地捧著飯碗,沒想到她原先認為的大恩人,就是這地頭的主人。
「走得動了就跟我來。」沒空看她發呆的馬秋堂,說完話就逕自往外頭走。
才不想在這繼續被關下去的愛染,連忙拋下手中的飯碗趕緊跟上。
隨著馬秋堂的腳步,穿過小徑曲曲折折的地牢後,迎面所見的,是一條蜿蜒似不見盡處的階梯,當她辛苦地爬上幾百階,且不知已穿過多少洞穴後,眼前的景色驀然變得開朗,她驚訝地停住腳步,定眼一看,一座幅員廣闊的地底城市,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一束束的天光,自頂上四面八方所鑿的天井灑了下來,照亮了這座規模壯觀的地底城市,在這城市的正中央,有一座一層層疊建起的宮殿,宮殿四周環繞著流經地底的河川,若是仔細看,還可看見川上往來的船隻與小舟,而在近處底下的街道上,則可見無數往來的行人。
在親眼見著這些前,她一直以為,遭人子流放的神子,過的應該是流離失所充滿困頓的生活,可現在她才發覺,神子也是會記取教訓的,百年來的失根流放,令他們在恥辱下重新建國,在人子所不知的暗地裡,已然茁壯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