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皇帝與眾王親自與宴,且甚少齊聚一堂的四域將軍們也都親臨,在階下耐著日曬等了老久的百官們,莫不伸長頸子齊往上看,就是想親眼看看眾王與四域將軍們的風姿,但就在因私事拖延了好一陣的石中玉抵達後,那些階下的百官,又不約而同地皺起眉心,只因為……
那個高站在上頭,一到場就滿臉睡意的南域將軍,正大剌剌地當著眾人的面在打呵欠。
「克制點。」覺得臉都被他給丟光的孔雀,忍不住以肘撞向他的腰際。
石中玉揉揉眼,「我困了嘛。」
孔雀乾脆一拳轟向他的肚皮,「都叫你別吃那麼多了,每回一吃飽喝足你就眼皮沉!」
「我要站到何時才能打道回府?」他不痛不癢地摸摸肚皮,依舊睡意正濃。
「你有事?」
「我還沒吃晚飯。」一想到回家後就有愛染特地為他做的好菜正等著他,他的口水就差點流出來。
孔雀緊揪著他的衣領,很想掐死他算了。「陛下都還沒論功行賞,你就急著回去再吃一頓?」他是全身上下都長滿胃袋嗎?
「兩位。」站在他們身旁的夜色終於忍不住出聲。「請你們給我留點面子。」也不想想底下的人都在看。
既然頂頭上司都這麼說了,護花心切的孔雀當然是立即從命。石中玉無聊地搔搔發,看著底下整整齊齊列站的百官們,正專心地聆聽他這一趟南巡和平亂的結果。他無聊地再打了個呵欠,扭頭看向身後坐在最上頭的皇帝浩瀚,以及坐在皇帝下方兩側的詠春王臨淵,以及西涼王麗澤,他再往旁一看,兩眼落在西涼王身旁的那個空位上。
「笨鳥,咱們身份高貴的東域將軍呢?」真難得那個總是忠心守護在皇帝身旁的紫荊王竟然也會缺席。
「他有事耽擱了。」孔雀小聲的在他耳邊說著,「聽夜色說,紫荊王從她手中把廣鄉侯截走了。」
「什麼?」石中玉聽了當下激動地拉大嗓門,「我都還沒從那老頭口中問出個叛亂的原因,她卻把廣鄉侯交給他?」
孔雀趕緊摀住他的大嘴,「你小聲點行不?」
石中玉不滿地拉開他的掌心,「把人交給那小子的話,那往後我啥子也甭想問了!」他說著說著就要去找人算帳。
孔雀忙將他給拖回來,「反正還不是一樣都是問?換個人問有何不同?」不過就是……審問的手段不同一點而已嘛,有必要這麼計較嗎?
「當然不同,紫荊王要問的人,不管最後有沒有問出個答案,統統都是直的進去橫的出來!」石中玉用力從鼻間噌出兩口氣,「我不管,人是我逮的,也是在我的地頭上作亂的,那小子這回說什麼都不能再同我搶人!」每次逮了作亂的人回來,統統被那個拿著皇弟身份壓他的同僚給搶走,只是搶走那倒也罷了,偏偏那位同僚就算把人犯折磨到死,也還是跟他們一樣都問不出個什麼東西。
「那你想怎麼樣?」孔雀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當然是去把人搶回來!」石中玉一手緊握著拳頭大吼,才轉過身想去找人興師問罪,卻冷不防地差點撞上滿面冰霜的夜色。
「夠了。」她揚高了下巴冷冷開口,「人是我交給他的,有何不滿,你可直接找我。」
「妳……」
「喂,你們注意到了嗎?」站在他倆中間的孔雀,在他倆還在互瞪時,忽然一反常態一臉嚴肅地問。
也發現異狀的石中玉,瞇細了眼看著原本沐浴在艷陽下的夜色,身上的光影全遭天邊攏至的烏雲掩去,而她身後的髮絲,由披在肩上完全不動,變得突然開始不斷飄揚。
「這風不對。」當一旁的旗皤,也突遭南風疾吹得發出刺耳的響音時,夜色邊說邊自兩側腰際抽出兩柄彎刀。
下一刻,狂襲大地的南風有若狂浪急速吹至,吹掀了禮壇後,數根旗旛被刮捲至風中,強勁的風勢中,皇帝與眾王在宮人的協助下準備撤往宮內,而下頭幾乎站不住腳的百官也趕緊紛紛走避,唯獨他們這三位四域將軍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護駕!」首先看出端倪的夜色,面色倏然一變,轉身朝皇帝的方向衝去。
一步也未動的石中玉,閉眼聆聽了風聲一會後,抬首看向正上方。
「在上面!」
順著同一個方向看去,在密佈的重雲中發現來襲者身影的孔雀,在來者愈來愈接近時,愕然地瞪大了眼瞧著那名身上長了幾乎與人等長的羽翅,衣著打扮有若仙人的男子。
「……諭鳥?」自瑤池飛來的有翼族?
伴隨著諭鳥的出現,呼嘯的南風中,自天際傳來一陣朗朗男音。
「天孫降臨,女媧轉世——」
刺破風聲的箭嘯,在諭鳥尚未說完全文時已響起,一柄自地上疾射而出的利箭,在轉瞬間正中傳達神諭的諭鳥,並一箭使之斃命。當諭鳥墜地之時,石中玉與孔雀齊看向姍姍來遲,卻一箭則解決諭鳥的紫荊王破浪。
「妖言惑眾。」破浪冷聲低哼,「人間早已無神,當今唯一神祇乃皇帝。」
「事情還沒完呢。」發現來的諭鳥不只一隻後,孔雀隨手拾起一根兵衛掉落的長槍,而後朝西涼王的方向奔去。
「留活口!」遠處的夜色連忙吩咐。
當第二隻諭鳥俯衝而下時,第三隻諭鳥也隨之現身在風中,以急墜之勢朝皇帝飛去,但這回破浪卻不再發箭,只是兩眼緊盯著護在皇帝面前的夜色。
孔雀在諭鳥抵達西涼王的面前之前,使勁將手中的長槍一擲,一槍射中諭鳥雙翅,墜地的諭鳥,在動彈不得之餘,仍是兩眼直望著西涼王,但未及開口,他就已昏迷過去。而夜色也是在諭鳥未抵地之前,兩柄彎刀齊朝空中甩出,斬斷了諭鳥之翼後,迴繞在空中的彎刀旋即又回到她的手中。
從頭至尾,親睹這一切的皇帝臉色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