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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金瓶低頭凝視這詭異的景象。

  她的頭髮飛舞蜷曲,膠鞋底發出吱吱響聲融化。

  她還想往熔岩源頭走,忽然之間,有人自背後緊緊箍住她雙臂硬把她抱下山去。

  那人把她放在山腳,氣呼呼說:「危險!你太貪玩了。」

  金瓶把臉埋在手心裡。

  「哪輛旅遊車?我送你回去。」

  這時司機趕上來,「什麼事?」

  那高大的公園守衛笑,「霎眼間我還以為火神披莉站在山上呢。」

  司機這時起了疑心,「小姐,你可有購票?」

  金瓶點點頭,伸手在他外套口袋一揚,已取得票子在手,再一轉手,把票子交還他。

  那司機毫不疑心,「呵,呵,請上車。」

  金瓶伸手摸一摸疼痛的手臂,薄薄一層皮膚像透明糯米紙似褪下。

  已經炙傷了。

  她想起師傅說的話:「這回某人不死也脫一層皮。」

  就是這個意思。

  車子到了岑園,金瓶揚聲:「請停車。」

  她下了車,回到屋中,和衣躺床上。

  一直希望離開師傅,今日,師傅先離開了她。

  秦聰進來,「你看你一身泥漿,去什麼地方來,一股琉璜味。」

  真沒想到師傅比她更早脫離這個行業。

  「胡律師快來了,你起來梳洗。」

  金瓶點點頭。

  他們三人都換上黑衣黑褲,剪短頭髮,全身裡外不見一絲顏色,靜靜在書房等候律師。

  胡律師進來。

  「在場的可是秦聰,金瓶及玉露三人?」

  他們稱是。

  「我宣佈王其苓女士的遺囑。」

  他們靜靜聆聽。

  胡律師輕輕讀出來:「我王其苓沒有節蓄,身無長物,所有的,已經教會三名徒弟,並無藏私,現在,由金瓶承繼我的位置,一切由她作主,你們所看見的財物,可以隨意分派,我祝你們人生道路暢利愉快。」

  胡律師抬起頭來。

  秦聰訝異:「她在世界各大都會的房產呢?」

  「那些房子公寓都是租來,許多租約已滿,也有些欠租,現在我正在結算。」

  玉露到底年幼,不禁想到自身,「那我們住在哪裡﹖」

  胡律師答:「岑園歡迎你們。」

  秦聰咳嗽一聲,「我們已經成年,應該自立了,她沒有現款?」

  胡律師搖頭,「她生活相當花費,家中雇著三五個僕人,開銷龐大,並無剩餘。」

  「師傅有許多首飾——」

  「她對身外物並不追求,你見到的,都是假珠寶。」

  秦聰目瞪口呆。

  胡律師告辭,「有什麼事可隨時找我,這是我的名片。」

  他來去匆匆,總共逗留了廿多分鐘時間。

  秦聰在書房裡踱步,「金瓶,蛇無頭不行,你說,該怎麼辦?」

  金瓶抬起頭來,「我們其實都不是貪錢的人,可是都沒想到師傅會雙手空空。」

  玉露最訝異,師傅的首飾都由她看管,「都是假珠寶?我竟看不出來。」

  「你讀過珠寶鑒定,怎會分不出,你根本從頭到尾都不曾懷疑。」

  她匆匆到寢室取出首飾盒子,打開,伸手進去拿出一串深紅珊瑚鑲鑽和大溪地孔雀綠黑珍珠。

  攤在手中,至今他們三人分不出原來是假貨。

  金瓶說:「即使是真的珠寶賣出去也不值什麼。」

  秦聰問:「可有想過以後怎樣籌生活費?」

  「我不知道,茫無頭緒。」

  「你不是一直要脫離師門嗎,你一定有計劃。」

  「我計劃退出江湖。」

  「一個人無論如何要生活。」

  「一個人去到哪裡都可以存活。」

  秦聰凝視她,「你打算扒遊客皮包維生?」

  「不,我打算讀書,結婚,生子。」

  玉露站起來,「你們兩人別吵了。」

  秦聰把臉伏在手心裡。

  「現在才知道師傅擔著這頭家不是容易事。」

  秦聰又說:「我從未想過要走。」

  玉露推他出去,「你去游泳,或是到沙灘打排球吧。」

  他取過外套出去。

  書房內剩下她們兩姐妹及一盒假首飾。

  玉露取出一副裝飾藝術款式的流蘇鑽石翡翠耳環戴上,立即成為一個古典小美人。

  金瓶打消了解散集團的意念。

  她輕輕把師妹擁在懷中,「我不會叫你吃苦,你回學校去讀書。」

  玉露低聲抗議:「我不想讀書。」

  「去,去收拾師傅衣物,人貴自立,我們盡快離去。」

  傍晚,金瓶躺在大露台的繩床上,看著天邊淡淡新月,心中一片空白,對未來一成把握都沒有。

  師傅這個玩笑可真的開大了,把整個家交給她。

  要維持從前那般水準的生活,那真是談何容易。

  「原來你在這裡。」

  這是誰?

  金瓶轉頭一看,卻是岑園主人。

  她輕輕歎口氣。

  他手裡挽著冰桶,坐在金瓶身邊的籐椅子裡,手勢熟練地打開酒瓶,斟一杯香檳給金瓶。

  金瓶坐到他對面,「岑先生,多謝你幫助我們。」

  他說:「我還未曾正式介紹自己,我叫岑寶生,美籍華人,祖上是福建人,三代經營這座咖啡園,你知道檀島咖啡吧,就是指這個土產了。」

  金瓶點點頭。

  「我認識你師父的時候,她年紀同你差不多,」他停一停,「你與其苓長得頗像,大家都有一張小小瓜子臉,」他伸出手掌,「只得我手心這樣大,可是心思縝密,人聰明。」

  「你們是老朋友?」

  「廿多年了,那時她還未領養你們三人。」

  「你們怎樣認識?」

  「不打不相識。」

  「她向你出手?」

  「她在游輪的甲板上竊取我銀包。」

  「為什麼?」斷不是為錢。

  「我袋裡有一張免查行李的海關許可證。」

  原來如此,「這種許可證十分罕有。」

  「家父鼎力協助一位參議員競選州長,事成後他特別給我家一張許可證。」

  「當年你一定有點招搖。」

  岑寶生笑,「被你猜中。」

  「她一定得手。」

  「不,全靠我長得高大,我手快,她被我抓住。」

  「不可能,」金瓶說:「她怎麼會失手,你請站起來,我示範一次。」

  岑寶生站起來,金瓶只到高大的他肩膀左右。

  他說:「我準備好了,你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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