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同門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0 頁

 

  「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接看電郵又來了。

  「大衛之星通訊人員得到可靠消息來源謂王其苓女士已於最近不幸辭世,請證實。」

  金瓶答:「家師的確已因病去世,你們有權取消約會。」

  「那麼,我們願意同金瓶小姐會面。」

  「我正是金瓶,明日見。」

  玉露羨慕,「師姐已經有名氣了。」

  「想必是章阿姨關照。」

  金瓶打一個阿欠,回房去小息。

  秦聰取過外套。

  玉露問:「你去哪裡?」

  他回過頭來,「需向你交待嗎?」

  「你不會撇下金瓶。」

  「金瓶從來不會纏著任何人。」

  他開了門走出去。

  玉露取過桌子上的茶向他潑過去,茶只淋在門上。

  她含怒走到露台,在那裡一直站到天黑。

  漸漸她生了邪惡的念頭。

  有一把聲音在她耳邊,「不不,不可以。」

  她聽見自己說:「為什麼不可以,我們根本就是不法之徒。」

  身後傳來金瓶的聲音:「你自言自語說什麼?」

  玉露轉過身子:「沒事。」

  金瓶歎口氣:「師傅不在了,大家不好過。」

  「師姐心想事成。」

  「咦?」

  「才嫌師傅,師傅就走。」

  「我正在後悔。」金瓶垂頭。

  「你現在當然這樣說,實際上,如釋重負,可是這樣?」

  「玉露,我並無此意。」

  「如今,每個人都得聽你的了。」

  「你不服氣?」

  「啊哈,哪裡輪到我有異議。」

  「小露,心境欠佳,少說話。」

  「是是是。」玉露揚起雙手走開。

  秦聰推開門進來。

  他說:「中華會館門口不遠有座牌樓,你們見了面,可約他到雙喜茶樓,我已與老闆打過招呼,那地方還乾淨。」

  凡是有華人的地方,就非得籌款蓋一座牌樓,號稱中華門,結果也揚名四海,外國人就叫PAILAU,也懶得翻譯。

  金瓶問:「雙喜可有後門?」

  「有,在廚房裡。」

  秦聰說:「我與小露會坐靠門的位子。」

  金瓶點點頭,「小露心情欠佳,你陪她出去逛逛。」

  「誰理她,都是你們把她寵壞。」

  第二天,金瓶化妝成一個中年婦女,衣著十分考究,可是衣服全是十年前式樣,外套還有大墊膊,白鞋,深棕絲襪,百分百過時。

  她準時到中華會館,看到染金髮的華裔少年三三兩兩聚集。

  三時正,有人走近問:「可是金瓶小姐?」

  金瓶抬起頭,「海先生,請到雙喜喝杯茶。」

  那年輕人欠欠身,「好。」

  她們走進茶樓,靠邊坐下,夥計來招呼,海費茲用標準粵語說:「給一壺壽眉及一碟豉油王炒麵。」

  金瓶笑了。

  他凝視她,「你原來這麼年輕,始料未及。」

  金瓶收斂笑容回答:「足夠做你母親了。」

  這時,秦聰與玉露進來坐到門口座位。

  「這件事,你太年輕了,怕沒有興趣。」他有點遲疑。

  金瓶輕輕問:「你們做事,習慣這樣嚕囌?」

  他臉紅,咳嗽一聲,喝一杯壽眉茶,定定神。

  這女子一雙眼睛黑白分明,不笑也像在笑,根本不屬於中年婦女。

  她能勝任這件任務嗎?

  他自公文袋取出兩張十乘八照片,交給金瓶看,照片中是一幅西洋畫。

  金瓶對美術的認識十分普通,但是西洋畫大師不過是那幾個人,風格突出,一望即知,甚易辨認。

  這是一幅精美的風景畫,卻並非名家作品。

  左下角有顯著簽名,畫家叫史洛域斯基。

  一查資料就可以知道畫的市值如何。

  另一張照片是畫的背面,貼著柏林美術館的卷標與編號,畫的名字叫春霧小城。

  金瓶問了一個關鍵性問題:「這幅畫此刻在什麼地方?」

  「直布羅陀。」

  「什麼?」

  「畫像人一樣,」海費茲感慨地說:「有它自己的命運。」

  「它的命運十分奇突。」

  「是,史洛域斯基是波蘭猶太裔畫家,這幅畫,二次大戰時落在納粹手中,收集到柏林美術館。」

  「啊。」

  「它的原主人,是我舅公。」

  金瓶可以猜到,畫裡有一篇血淚史。

  「這幅畫並非珍品,至今拍賣行估價不過十萬美元左右,納粹全盛時期,美術館借出這畫給德國大使館作裝飾用,這幅畫,最後掛在北非坦畿亞使館。」

  金瓶嗯一聲,「當然,坦畿亞與直布羅陀只隔著一個海峽。」

  「你說得對,稍後,盟軍步步進攻,德軍敗退,大使撤退,忽然有人將使館內值錢之物盜出出售,這幅畫,被直布羅陀一個商人買去。」

  「呵,我們中國的文物,也有著許多這樣叫人唏噓的故事。」

  「所以我說,只有華人才能瞭解猶太人的辛酸。」

  「你要取回這幅畫。」

  「是,大衛之星正設法尋回所有二次大戰前屬於我們的財產。」

  金瓶輕輕說:「你們永誌不忘。」

  「是,」海費茲斬釘截鐵般說:「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也絕不寬恕。」

  金瓶不出聲。

  「這是我們願付的酬勞。」

  他寫了一個數字。

  是畫價的好幾倍,這件事,已變成原則問題,他們務必要討回公道。

  「請速下手,畫主已將畫售予柏林一商人,該人打算將畫贈送柏林美術館。」

  「你可出更高價。」

  「畫主是納粹同情者。」

  啊,水火不容。

  「請盡快行動。」

  「沒問題。」

  海費茲的國仇家恨忽然湧上心頭,雙眼發紅,「謝謝你。」

  他站起來離開雙喜茶樓,秦聰與玉露尾隨他出去。

  金瓶回到酒店,立刻找直布羅陀的資料。

  她印象中那是一座白堊峭壁,海鷗啞啞,盤旋不去,景色壯觀肅殺。

  她錯了。

  互聯網上資枓圖片叫她驚訝,她一看不禁叫出來:「像香港!」

  不錯,高樓大廈順著山勢一層層建造,已經發展得一點空間也沒有了,一看就知道這半個世紀來,直布羅陀已進化成一個商業都會,是觀光熱點。

  這時,秦聰與玉露回來了。

  他取過那兩張照片,仔細看了一會兒。

  「整件事,是意氣之爭。」

  金瓶笑,「人為爭口氣,佛為爭爐香。」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