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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金瓶一聽,一陣麻意自頭皮漸漸降落到手指尖。

  她轉動有點僵硬的脖子,輕輕問:「誰的照片?」

  「小岑園的近照。」

  「給誰?」

  「我托胡律師帶進去給她生母看,好叫她放心。」

  金瓶耳畔嗡一聲,「照片已經進去了?」

  「是,她看過之後,十分高興,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她說:我明白了。」

  金瓶面色轉為煞白。

  「這件事,你事先為什麼不與我商量?」

  岑表示訝異,「我現在不是同你說了嗎?」

  「你不知道我們的規矩。」金瓶苦澀地說。

  「什麼規矩?」

  「叫人放心,不是好事。」

  岑一怔,「那麼,下次換一句話好了。」

  金瓶抬起頭,看到天空裡去。

  藍天白雲,是個大晴天,雙目受陽光刺激,不覺落下淚來,金瓶匆匆揉看眼睛進屋。

  第二天接了小岑園放學回來,一進門,便看見胡律師坐在會客室。

  岑寶生垂看頭,十分無奈。

  金瓶心中有數,她把孩子交給保母,緩緩走過去,「可是有什麼事?」

  「岑太太——」胡律師也覺難以啟齒。

  「請說。」

  他終於鼓起勇氣,「獄中發生打鬥,你的朋友不幸牽涉其中,傷重身亡。」

  金瓶耳邊嗡地一聲。

  她靜靜坐下來。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胡律師本來想解釋,但是聰敏的他又覺得在這種情形下,無論怎麼都不能自圓其說,何用虛偽,他閉上嘴。

  會客室裡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們只聽到園子裡清脆的鳥啼聲。

  胡律師忽然很惋惜地說:「她終年二十一。」

  這時,岑寶生問:「可要做些什麼?」

  金瓶看著窗外,過一會才說:「沒有什麼可做的。」

  她站起來走到園子裡去。

  胡律師看著她背影,吁出一口氣,「幸好岑太太不是十分震驚。」

  不,岑寶生想說:你不懂得她。

  但是他沒有出聲。

  胡律師說:「我告辭了,有什麼事,請即同我聯絡。」

  管家送他出去。

  岑寶生轉頭找金瓶,看見她在園子裡與孩子們編花環,若無其事,與平時一樣高興。

  岑寶生握住她的手。

  金瓶把臉躲進他的手心裡。

  她就是為著這雙大手與他結婚,他有力氣能力保護她。

  他輕輕問:「究竟發生什麼事?」語氣不安。

  金瓶想了一會,「這是一宗意外。」

  岑寶生覺得有可疑之處,不過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他喃喃說:「再過三五年,本來或可申請保釋,她犯情殺,她對他人安全不構成威脅。」

  金瓶不出聲。

  是她把孩子的照片交到她手中,叫她放心,既然如此,人家也只好叫他放心,用來換取幼兒的生活保障,她不在人世,也就是對他全盤信任,他一定會遵守諾言。

  岑寶生是咖啡園主人,他不懂得那麼多。

  這時,保母帶看小岑園過來,孩子輕輕伏到金瓶膝上。

  「媽媽,講故事。」

  「好,你要聽嫦娥奔月,抑或是精衛填海。」

  其它的孩子拍手,「說那猴子王的故事。」

  岑寶生悄悄退出。

  他坐上吉甫車,駛出去老遠。

  在半小時車程以外,有一個停機坪,那裡有朋友在等他。

  時間剛剛好,小型飛機甫停下,艙門打開,岑寶生走上飛機。

  他的朋友是一個中年太太,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寶生,飛機上空看下去,全是你的土地,傳說你是美國第一大私人土地擁有者。」

  岑寶生笑笑,「不是我,那是有線新聞電視網絡主人塔端納。」

  那位太太感喟地說:「寶生,物是人非。」

  岑氏點點頭。

  他們在飛機艙裡喝咖啡聊天。

  假使金瓶在場,她一定會認得,中年太太正是她熟悉的章阿姨。

  「誰會想到其苓這一支會煙消雲散。」

  岑寶生不出聲。

  「本來我看好金瓶,她最靈敏,也學得了其苓三成本領,可惜人大了心散,重傷之後,退出江湖,幸虧由你照顧她。」

  岑寶生輕輕說:「她精神大不如前。」

  「奇怪,小輩反而退的退,去的去,我倒是越做越有興趣,欲罷不能,我們那一代,工作是終身事。」

  岑寶生笑一笑。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金瓶已返璞歸真,再世為人。」

  岑寶生點點頭。

  「這裡真是世外桃源。」章女士感喟。

  岑寶生問:「最近忙些什麼?」

  章女士自手袋中取出一張中文報紙攤開來,只見全彩色大字標題,圖文並茂,正是全球獨一無二,香港報紙特色。

  標題這樣寫:「珠寶展覽首日即遇竊,三千萬首飾不翼而飛。」

  岑寶生點頭,「大買賣。」

  章女士卻苦笑,「其苓在生的話會笑我沒志氣。」

  岑寶生取出一隻公文袋交到她手中。「寶生,金瓶與外人再無任何聯絡,你無後顧之憂,可以放心了。」

  她收下應得酬勞。

  岑寶生忽然躊躇,「我可是太過自私?」

  「寶生,你未能保護其苓,一生耿耿於懷,這次鄭重其事,也是應該。」

  岑寶生說:「多謝你的時間。」

  「寶生,祝福。」

  岑寶生走下機艙,飛機門重新關上,他把章女士專程載來,不過是說這幾句話。

  的確是岑寶生吩咐章女士帶照片給玉露看過。

  他不想金瓶再受到傷害。

  最重要的是,他希望金瓶餘生在岑園度過,不再步她師傅後塵。

  飛機飛出去,只剩小小一個黑點。

  岑寶生回轉大屋。

  金瓶在什麼地方?

  他四處找她。

  孩子們已經散去,花串留在草地上,只是不見金瓶。

  他就到屋裡去。

  到了樓上,岑寶生聽見絮絮笑語聲,呵,他心裡一陣高興,久違了,金瓶這笑聲是難得的。

  原來她在樓上書房,他輕輕走上去看個究竟。

  門虛掩著,小小岑園穿著白色長裙站在金瓶對面,宛若小天使一般可愛,她笑嘻嘻聽金瓶說話。

  金瓶講什麼?

  她背著門口坐著,這樣對孩子說:「我做你師傅好不好?從此,你叫我媽媽師傅,我把我所會的,全教你。」

  岑寶生聽見,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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