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迥然不同的一面,記憶中的他,總是憐她、哄她、關心她、心疼她,而不是這副要吃了她、啃了她、剁了她的可怕模樣。
「天啊!他生氣了……」不用多作猜想,她可以明顯察覺到飄浮於空氣間的緊繃。
顫巍巍的指尖確實的按下一樓樓層,然後開始拚命的猛按關門鍵。
「不要看我、不要往我這邊走過來,不要……」慌措的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他,離開眼前這個她不認識、也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
就在電梯門一寸寸關起時,她緊張的心情也隨之緩緩鬆懈下來。
「啪」的一聲,嚴峻的大手分撐住電梯門兩側,電梯門立即開啟。
季耘看著他大剌剌的踏入電梯,將電梯內僅剩的自由空氣,一分分,一寸寸地給逼散出去,徒留於電梯間的是低沉的氣團,沉重的壓迫著她的神經及心。
「嗨!」她強扯出笑靨,揚手與他打招呼,「嚴先生你也要離開公司嗎?」
嚴峻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墨黑的眸子沒有一絲情緒變化,冷靜的問話自喉間逸出,「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
季耘嚥下了口水,藉以紓解盤旋於電梯中的緊張感,「嚴先生,你在說什麼,我……」
「你還想裝傻下去?」
他朝她走近,而她則步步後退。最後他將她逼進了死角,以寬闊的胸膛禁錮了她。
「誰……誰裝傻!」他竟敢這樣逼迫她?「我一定要認識你嗎?好吧!既然你認為我應該要認識你,沒錯,我是認識你!現在有誰會不認識『環宇貿易』的嚴峻呢?尤其嚴先生還被喻為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呢!」
「耘耘……」截斷了她未完之話,嚴峻以飽含懷舊之情的喚她。
心上驀然一震,那聲暌違已久的喚聲,觸動了她內心的柔軟,撥動了她的心弦……
然而當她緩緩對上他的眼時,她憶及了先前兩次會面時,所見到的陌生感,倏地又讓她軟化的情緒警戒起來。
「嚴先生,你可以稱呼我為季小姐,或者是季耘,而不是……耘耘,這樣太親密了,也會讓外人誤會的……」
砰!重重的一拳,捶落在她頰邊的鐵鋁板上。
「我做錯了什麼,你可以明白告訴我,不要用這種疏遠的口吻跟我說話!」每聽她叫他一聲嚴先生,他就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
「你沒有做錯什麼。」她別過臉,不想看他那雙盈滿問號的眼,「所以你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質問我什麼。」
「耘耘……」他再喚,想在她冷漠的面容上,尋得一絲往昔的熟悉。
「我不再是你口中的耘耘了!」氣死人了!明明忘記她的人是他,為什麼她得在這種情況下,遭到他逼問質詢?「別忘了,忘記我的人是你!」所以,他憑什麼質問她、對她生氣?
嚴峻呆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原來……你是在氣我忘記你了……」
這一點孩子氣,倒像是他所認識的耘耘,其實……她並沒有變得讓他捉不住了。
「不是!」她憤然否認到底,「我不認識你!我就是不認識你!」
她寧願不曾認識他,不曾接受過他的溫柔、不曾與他相遇、不曾與他許下承諾,不曾、不曾……
「耘耘,是我傷害你了嗎?」他傾近她,清楚瞧見她臉上的抗拒及氣惱。
「哼,你以為你是誰,你傷害得了我嗎?」她掀唇冷諷,死命保全她的尊嚴及面子。
她的話一說完,整個電梯突然晃動了一下,電梯內的燈光隨即滅掉,咚的一聲,電梯在半空中停頓住,時間就此靜止——
第四章
黑暗在剎那間吞沒了所有光明,靜止的空間轉眼間,成了一頭想噬殺一切的可怕猛獸,密閉式的空間、幽暗的一切,眼前及耳邊都呈現一片沉窒的寂靜——
「發生什麼事了?」在黑暗中,季耘緊張兮兮地追問。
「別怕,我看是電梯一時故障。」嚴峻安撫她的不安,轉身朝著按鈕處走去。
他在一排按鈕中摸索著,按下了緊急按鈕,一道尖銳至快穿破耳膜的警鈴,頓時響遍了整個電梯。
「這是什麼聲音?」她全身的警戒神經全開,背部緊緊貼住後邊的鐵板。
「這是警鈴聲,外面的人聽到這個聲音,就會知道我們受困在電梯,很快就會來把我們救出去。」他耐心地解說著。
「是真的嗎?真的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她問得不確定,口氣中已然喪失先前的倔傲自信。
「當然是真的。」與她相較之下,嚴峻顯得沉著冷靜,同時也敏感的聽出,她口氣間表露出的怯意,「耘耘,你沒事吧?」
「沒事!」隨口敷衍一聲後,她用雙臂緊緊環住自己,尖銳的警鈴聲在恍惚間漸漸消失,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身旁的一切……
她清楚感覺到週遭的明顯變化,口齒突然不受控制地打顫起來,這種幽暗不見光明、密閉的空間,讓她感到侷促不安起來。
漸漸地,她全身上下的細胞,感覺不到可以呼吸的空間,眼前也見不到一絲光亮,埋葬於內心深處的噩夢,像潮水般向她湧來——
「啊——」她無法忍受的發出尖銳的狂叫。
「不要——不要——」
乍聞她放聲喊叫,嚴峻的心漏跳一拍,這種場景跟她的尖叫聲,挑起了他的記憶。
「耘耘,別怕!」尋著聲源,他找到她的所在。
雙手輕輕探出,觸碰到她的溫軟,大手滑過她的發、撫上她的臉,「耘耘,不要怕,我在這裡。」
沒有感覺到他的撫摸、沒有將他的安撫話語聽進耳,她存在於一個恐懼的空間,那裡沒有光明、沒有空氣,只有黑暗、一片無止盡的黑暗,而她像是飄浮在黑暗間的浮木,找不到一個方向,也永遠失去了方向。
「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掄起雙拳,轉身捶打著鐵板,似想將禁錮在心中的野獸給放出籠,「不要關住我,不要關住我,爸——媽——耕哥,救我、快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