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玉米,平兒竟比手畫腳起來,意思是問老婆婆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貴大叔家找你那個愛聊天的脫線外公回來修理屋頂。」老婆婆微笑的拍拍外孫女的頭。
「你先回去,外婆隨後就回來煮午飯,千萬別讓你娘進廚房,知道嗎?」
平兒抿唇認真的點點頭,然後轉身拔腿就跑。
「唉……別跑……小心摔跤呀!」老婆婆立刻高喊。
待外孫女瘦小的身影消失後,老婆婆才邁開腳步慢慢走向村子……
*** *** ***
悄悄推開房門,平兒躡手躡腳的來到床沿旁,細細的凝視沉睡中的平靜容顏,忍不住心頭一陣激動……頓時流下眼淚……
娘……娘……這是平兒的娘,是老天再賜給她的娘……
她知道娘是失足落海才撞傷了頭部,結果娘同平兒一樣,忘記了很多事,然而,也就因為娘失去了記憶,所以她才又有了娘。
娘……娘……這是老天爺還給平兒的娘……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歎,沉睡中的人睜開惺忪眼眸,怔忡了一下,驀地轉頭——
待看清趴在床邊的小臉蛋,才展顏一笑:「平兒,我睡晚了嗎?」邊問著,才坐起身子,平兒已拿來外衫體貼的為娘穿上,免得她受涼。
「謝謝你,平兒。」一邊道謝,兩條修長細緻的美腿才落下床榻,平兒又迅速抱來一堆瓶瓶罐罐。
見狀,韓若嵐不覺漾開笑臉說道:「小管家婆,又要幫娘換藥了?」
平兒用力的點頭,然後拉開母親的衣襟,小心的拆下布條,仔細檢查她胸口上結痂的疤痕。
「娘的傷口早就癒合了,可以不用再上藥了。」韓若嵐輕笑道。
平兒只是俐落的撒上藥粉,飛快的裹上乾淨的布條,小心又仔細的綁好。
怔望著忙碌的小手及那張專注的小臉,韓若嵐抬手撥開落在女兒頰邊的細軟髮絲,輕柔的問:「平兒,這些天來,娘好像不曾見你笑過?」
說也奇怪,韓若嵐不懂,這平兒明明是她的小女兒,可為何她卻總有股陌生的感覺?甚至無法相信自己有一個十幾歲的啞巴女兒?
平兒怔愣了一下,又立即回神的解下母親額上的布條,迅速的上藥,綁好新布條,一氣呵成。
不知為何,這小女娃的細心體貼,仿若一道陽光融化她心底最深處的一塊寒冰,化為一股暖流汩汩「流過四肢百駭……她不覺的鼻頭發酸。
「謝謝你,平兒。」注視平兒將藥瓶一一收拾好,韓若嵐感動的道謝。
平兒輕巧的走回母親面前,慢慢的比了幾個手勢。
「你是說外婆去貴大叔家找外公,要我們等她回來煮飯?」
說來慚愧,自從她落海受傷後,居然完全看不懂女兒的手勢,全賴老母親重新教導,她才又能和女兒溝通。
最令韓若嵐沮喪的是——她竟然失去所有的記憶,忘記了父母、忘記了丈夫、忘記了孩子等……忘記身邊一切熟悉的事物……
韓若嵐……韓若嵐……就連這個名字她都覺得陌生,胡思亂想之際,太陽穴又隱隱抽痛了起來。
見母親按揉鬢邊的苦惱模樣,平兒擔心的暗自禱告:求求老天爺,千萬別讓娘想起一切啊!求求老天爺……
算了,別去想它了,韓若嵐放棄的收攝心神下了床,整了整衣衫,然後對著平兒露出盈盈笑靨:「外婆年紀大了,不能讓她太勞累,煮飯的事就交給娘來吧!」說罷,步履輕快的走出房門去。
一聽娘要煮飯,嚇得平兒拔腿就追進簡陋的廚房裡,用盡力氣的拉住她,急促的比手畫腳一番。
開玩笑,絕不能教娘燒柴碰爐灶的,否則這間全家賴以遮風擋雨的小屋子,一定會讓娘燒個精光。
回想起前兩天的慘況,平兒仍餘悸猶存,渾身不覺打了個寒顫。
最要緊的是——她不想再吃一鍋焦黑的鍋巴飯了。
「平兒,乖,別拉著娘。」韓若嵐微蹙娥眉,掙脫女兒的拉扯,走到灶爐邊準備起火,卻發現木柴沒了,於是再走到角落找出一把破柴刀,在手上掂了掂,然後拿起地上的大塊木頭,手一提高準備劈柴升火。
緊張的平兒馬上又比了幾個手勢。
「我的傷都好了,不礙事啦!」她仍是一派嫻柔的優雅模樣。
平兒還是一臉焦灼,拚命的比手畫腳。
「好了,小管家婆,你去幫娘洗菜好嗎?」邊說著,一邊又舉高柴刀,毫不費力氣的劈下木頭。
咚!砰!啪!一陣砍柴聲在小小廚房裡迴盪著。
頃刻間,牆邊已堆滿了一塊塊的柴火了。
瞪著堆得老高的木柴,平兒詫異得張大嘴巴。
老天爺呀!娘的力氣好……好大喔!
每回外公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氣才能砍好木柴,而娘卻三兩下的便把笨重的大木頭,劈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小柴火。
娘是怎麼辦到的?
咿呀一聲,大門一開,老婆婆回來了。
匆匆趕進廚房,還沒喘口氣便嚷喊了起來。
「平兒,你怎麼讓你娘下床呢?」
「娘,別怪平兒,是我自己硬要起來活動筋骨的。」韓若嵐立刻為女兒說話。
「再這麼躺下去,我可要發霉了。」的確,劈了幾塊木頭,流了點汗,全身暢快多了。
老婆婆上前拿開女兒手上的柴刀,不以為然的咕噥:「胡說,你傷得不輕,不多休息,身子怎麼好得了?去、去、去!給我回房歇息去。」
「娘,我真的完全好了,不信,您瞧!」說著,韓若嵐站直身子,張開藕臂原地轉了一圈。
「你頭上還綁著布條呢!」老婆婆不同意的指道。
韓若嵐二話不說,舉手便解下額上的布條隨手一丟。
「啊……不行,嵐兒,你的傷……」老婆婆驚呼。
「娘,您看,我的傷口是不是結疤了?」她把頭湊近母親。
於是老婆婆便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果然,傷口已經結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