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汁起了作用,她昏昏欲睡。
下次,當他再叫她的時候,她一定要睜開眼,珊珊沉睡前對自己這麼說。
* * *
「珊珊——」
她幽幽睜開眼,看到一雙擔心的眼睛。
「你總算醒了!」韓暨堯緊攏的眉心稍微舒展開來。「你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我好擔心你!」說到最後,他不禁哽咽起來。
「我沒事了。」聽到韓暨堯自責又哽咽的聲音,昏迷前的意識這才回復過來。她想起在綢緞莊發生的事,布倉起火,她被困在裡頭,然後被濃煙嗆昏了——
「有人把我救出來?」她問。
「嗯,是爹衝進去把你抱出來的。」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他到現在還是心猶餘悸。「當時火勢好大,大夥兒衝進去救你,但都還沒找到你人,就被大火給燙著了。後來是爹找到你的。」韓暨堯說到最後簡單一句帶過,因為這是韓定波事先交代過他不能對她說出細節。
他不明白個中道理,只能聽話照做。
是他救她出來的?驀然,覺得自己的心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微微被牽動著。
「我好像做了個夢——」她喃喃說道。記得昏迷的時候好像做了一個夢,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麼樣的夢境。
開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爹。」韓暨堯起身,朝進房的韓定波興奮說道:「珊珊醒了!」
聞言,剛毅的臉龐不自覺的流露出寬心的神情。
他走到床側。
「你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很尋常的慰問,卻教她心跳得好快。
怎麼一回事?他的聲音……好像習經出現在什麼地方……
「珊珊?」韓暨堯輕喚她,覺得她怎麼愣愣的,對他爹的問話沒反應啊?
「啊?喔。」她朝韓定波尷尬一笑,輕說:「我沒事了。」才說完,驀然發現他的手——
「你的手怎麼了?」
「小傷而已。」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珊珊微噘小嘴,一臉懷疑。「只是小傷有必要兩隻手包成這樣嗎!」
韓定波一雙手全纏上紗布,珊珊猜想著,這很有可能是從手臂上纏下來的,要真是如此,怎麼會是「小傷」?
韓定波看出她的懷疑,只好冷淡說道:「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看她又想開口,他搶在她之前說道:「你吃藥的時間到了。」旋即朝韓暨堯吩咐道:「你去叫人把藥端來。」
「好。」韓暨堯隨即離開房間,吩咐下去。
藥?她心頭一驚,它像是個「關鍵字」般,竟讓那夢境的細節突然清晰起來,憶起那情景,粉臉不聽話地紅了。
她下意識伸手輕撫微潤的櫻唇,完全不知道自己如此不經意的舉動,會引人無限遐想,空氣中隱隱約約有種緊繃感。
房內的氣氛有點尷尬。
「你吃完藥好好休息,晚一點大夫會再過府來看看你的情況。我先——」
「等等。」珊珊聽他的意思似乎準備離開,趕緊叫住他。
她試著坐起身,卻牽動身上的傷處,細眉不禁皺起。
要命,那個人踹得可真用力啊!
才正在心裡咒罵著那個踹得她全身痛得要死的無名男人,驀地,眼前又有個男人出現讓她愣然的舉動,她整個人呆住了——
韓定波突然往床側坐下,輕攬她的腰扶她坐起來。
這動作讓她借勢輕輕依著他的胸膛,霍然想起,這情景夢裡也有——
「還有事嗎?」他問。
「我、我——」糟糕,舌頭打結了。
那種事要怎麼問啊?好想問他,是不是對她做了……
「嗯,那個——布倉現在的情況怎樣?」她開不了口,只好隨便找個話說,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得不像話,再不說話,一定會讓氣氛好尷尬!
「五成的布料全毀了。」他說。
「找到那個闖進布倉的人了嗎?」
「還沒。立陽已經派人去查,說什麼都要想辦法找出那個人。」燒燬布倉這種舉動,一看就知道是同業所為,只是他想不透,到底是誰會做出這種事?目的又何在?
「那不足的貨怎麼辦?」布倉裡的布料有一部分是小規模的綢緞莊靠行,向韓家採買的布料。布料燒燬,不只是金錢、物料上的損失而已,還有要怎麼出貨給其他綢緞莊的問題。
「我跟西城綢緞莊的朱老闆是舊識,他可以調一些貨給我,我想應該沒問題。」
「那就好。」她這才稍寬了心。
她垂下眼,眼角餘光輕掃他的手,驀地,趁他不備之際,她拉住他的袖子,往上掀起——
果不其然!他整隻手臂都纏滿了紗布!
「你還說這是小傷!」她叫道:「你、你——這是不是被火燒的?」當她聽到韓暨堯說大夥兒想衝進布倉救她,結果都被火燒傷時,馬上就聯想到,他會不會也受傷了?她好擔心!
她好難過!淚水不聽使喚地在眼眶直打轉。
「會、會不會痛?」她硬是忍著不掉淚,哽著嗓子問他。
「沒事的。」一如以往,他簡單一語帶過。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因而沒看到韓定波的臉上閃過一種無以名之的機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那分別代表著什麼意思。
他正準備拉開她的手,卻見淚水卻悄然而落,滴滴如珍珠。
手在半空中凝住了。
珊珊終於忍不住,撲在他懷裡哭了起來。
她是為他、也是為自己而哭就像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小女孩,為了得到他的注意,費盡心思——
時光驀然回到過去。
就像他當年曾做過的原本想安慰她的話到喉頭卻又梗住,於是他改以收緊雙臂,生硬地將她抱在懷裡。
「你沒事就好。」
簡單卻是意味十分深長的一句話啊!
第七章
鏡裡的嬌顏,像是靜靜照影於水湄的水仙,清逸且絕塵。
她已經起來好一會兒了,端坐梳妝鏡前的她,早該打扮好的,可是她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頭。
自從那天偎在他懷裡哭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他這幾天都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