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餘光瞄到馬匹走到陸沄身側,以臉蹭著他的手臂。小梅的手抓得更緊,恨不得能埋進少爺的胸膛裡。
陸沄的手來回撫揉她的背,借此舒緩她的緊張。
片刻後,他硬是拉開小梅的手,扳過她的肩膀,讓她面對馬匹。
小梅緊閉雙眼,全身僵直。
陸沄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握著她軟軟綿綿的小手,低道:
「一匹好馬,它身上特定部位的比例,一定要非常均勻。」他拉著她,輕撫馬的右前肢。小梅極想抽回手,卻徒然。
下巴輕抵著她的頭頂,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
「從前肢往下看,到膝蓋要筆直一條線,前後肢都一樣,才是一匹能跑的馬。」握著她的手溫溫熱熱的,掌心下的肌理雄健有力,和身後的胸膛一樣,思及此,雙頰不禁燥熱起來。
但她還是不敢睜開眼。
陸沄抱著她走到馬側,握著她的手仍貼在馬身上。「這是肩膀。馬頸到肩膀的傾斜度良好,就表示這匹馬跑的速度很快。」
手慢慢移向馬背,感受它的流線。
四周靜靜的,深栗色的馬仍舊靜立不動,另一匹則在一旁安靜吃草。惟一流動的,是瀰漫在週遭愈來愈濃郁的親密感。
「傳說馬是風變成的。」這是陸沄在大漠遊歷時聽來的。「騎在馬上馳騁,真的會讓人產生幻覺,不知道是馬在奔、或是風在行——」
小梅閉目想像著陸沄騎馬急馳的模樣,健馬疾奔,倏然化成風,而他完全融在風中——
「它靜靜的站著讓你摸它,可以想見,這匹馬的性子一定極為溫馴。」他低低柔柔地訴說著,似一股春風暖暖拂過她耳邊。
「你想,都已經碰到馬了,還有什麼好怕的?」之前的驚慌,在他溫柔的話語中,慢慢蒸化了。
小梅緩緩睜開眼,深吸一口氣,手徐徐在馬背上撫摸,這回換陸沄跟著她。
真的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它好乖……」小梅低喃,明眸底閃著興奮與激動。
「替它取個名字吧。」他說。
小梅側抬起頭,一臉不解的望著陸沄。
「它是你的了。」一句話,簡單明瞭。
聞言,她更是愣傻。為什麼這匹馬會變成她的?小梅沒發覺自己愣愣地將心裡的疑惑說了出口。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我們要買下它。」他還用「我們」?
「那這匹馬應該是的,而不是……」她的啊?
「我把它送給你。」他直接再說一次,原以為她懂呢!
小梅發愣的模樣有點離譜。有這麼難懂嗎?
「我、我……怎麼能收?」從小就在帳房做事的她,很清楚一匹馬的價錢,這麼貴重的東西,她怎能收下?
原來,有時候太專注於喜歡一個人,也會變成另一種遲鈍啊!因為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對方,就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為什麼不?」那是他的心意啊!陸沄斂起濃眉問道。
「因、為、貴……很……馬……」貴很馬?是馬很貴吧?
「你真的不懂?」陸沄再問一次。
「我就是想送你一匹馬!」這樣夠簡單了吧?
小梅直搖頭,心卻好慌,不明白少爺為什麼突然變臉了?她知道他不高興,卻不明白原因。
「你?」陸沄一詫。看小梅一副極度忍耐的模樣,說什麼都不讓蓄滿眼眶的淚水淌下。
小梅一直提醒自己,她已經惹選少爺生氣了,不能又哭哭啼啼的!
「傻瓜!」陸沄低斥一聲,俯身吻住她。
心真的快跳出來了!少爺不是在生氣嗎?怎麼會對她……和那天做的夢一樣……
夢裡也好,現實也罷,她都好喜歡少爺啊!
殊不知,陸沄也開始以同樣的心情待她,他一步、一步地來,這小女人懂嗎?
小梅一廂情願的落入無盡的單相思裡,只知道照著夢境的方式回應他。幸好尚未有人經過這處馬廄,不然裡頭渲溢而出的嗯吟聲,恐怕會立即遭眾人聚集圍觀。
小梅最近到馬廄的次數,大概是她十七年來的總和。一身褲裝的她在馬廄外來回踱步,雖然對馬的恐懼已經消除,但並不表示她敢騎馬啊!
「既然你不進來,我只好自己將黑栗兒牽出來。」陸沄牽馬步出馬廄,睨了小梅一眼。
他早就看到她在馬廄外來來回回走了好一會兒,本來想等她自個兒進來,但看她一付猶豫不決的樣子,乾脆自己先將馬牽了出來。而這匹馬就是那天他們在馬市看中的那匹,因它的毛色是深栗色偏黑,所以就喚做「黑栗兒」。
「少爺……騎馬這事,我想還是改天好了。我想到還有一些帳目還沒整理好,我得趕快弄弄,不然會來不及趕在月初送回長安。」每個月月初是陸沄家固定盤點家業帳目的日子。
「這樣啊——那你更應該趕快學會騎馬,不然再拖下去,來不及做帳,我爹怪罪下來可不好。」陸沄知道她想逃避,故意將她一軍!
小梅當場啞然,她根本不可能說得過他!
「過來。」他低說。
小梅輕噘嘴,萬般不願的走向他。
陸沄卻最愛看這時候的她。小梅的脾氣極好,很少見她惱怒,連怨懟的話都不曾說過,可是強迫她做這些跟「馬」有關的事時,總可以看到她柔媚的臉龐滲入些微嗔意,不僅讓他移不開目光,連帶純粹男性的感官也跟著開始躁動起來。
「其實你很想學,對不對?」因為只要他一提有關騎馬的事,小梅的眼底總是閃著一抹期待的亮光。
小梅點頭以對。但想起自己從前的經驗,哎,實在是太慘烈了!
「有我在你身邊啊,你怎麼還會怕?」他有點惱,更有點——氣餒!這二個字從沒出現在他過去的人生中,現在卻因一個女人,讓他有這樣的感覺,真是他變了,還是見鬼了!?
「少爺……」她輕喚,卻還很天真地以為,只是指他人就在她眼前。
天啊,真是急煞人也!
陸沄勾起她的下巴,再說:「我從來沒有像對你這般,對待任何一個女人!」最起碼,「耐性」這兩個字是絕對沒有。